建和十五年,京城的三伏天日头毒辣,晒得人浑身冒油,道边的柳树也蔫蔫巴巴垂着条儿。
却看西市门口的告示榜前,像是有什么比避热纳凉更紧要的事,竟还能攒起一股躁动的人气。
大伙儿都伸着脖子,瞅紧了那新贴上榜的藤纸墨字——九公主府招人!吃住全包,月钱还厚!
消息宣传开来,围观人群立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那游手好闲的纨绔公主也学着养门客了?”
“咦,我说我好长时间没看她来吃酒,今儿终于露面了,你们谁知道她又去哪儿潇洒了?”
“潇洒?九公主差点疯了!你们没听说啊,前几天禅寺祈福,公主撞了邪似的满口大逆不道,皇后娘娘拦都拦不住!最后自己撞墙晕死过去,如今还在榻上躺着呢!”
众人听得倒吸一口凉气,跃跃欲试的心思瞬间无影无踪。
“怎么禅寺里也能有不干净的东西?”
“真邪乎!难怪两贯月钱呢,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买命财替死鬼!”
却不知何处,听有人笑道:“你们信她撞邪?这天底下没人比她命更好的了,我看此回就是跟风流行养客,凑热闹寻乐子罢了。”
这话说得没趣,众人闹闹哄哄,该走的走,想叙的叙,不再话下。
……
被人津津乐道的九公主,这会儿正斜倚榻上。
窗外玉兰叶筛下日光,投在她乌黑的发髻,身上是一件颊红裙色,如水泻般清清滑至脚踝,裙边再翘起一对堆叠轻盈的云朵鞋头,挂在脚尖,要掉不掉的。
谢长晞一手支着下巴,一手随意搭在膝头,眼睛里全是专注。
“慢着慢着,这页我还没看完呢。”她轻轻拍了拍侍女正要翻页的手。
侍女便会意地停住动作,安安静静地等着,另一边伺候的又适时喂上一颗剥好的圆润龙眼仁。
再看房里四角都摆着冰盆,凉丝丝的白气儿直往上冒,哪里有流言中头破血流的模样?分明是位娇生惯养的富贵美人。
今日的连环画是府中新进画师的首作,谢长晞着急地捧来品鉴,逢有喜欢的内容还热心地与侍女分享,“你瞧,这图文比以往那些好看多了。”
不愧是她特意向母后讨来的宫廷画师。
侍女只看一眼,便红了耳尖,心中不停地念着阿弥佛陀。
佛祖在上,还请宽恕小的这一次。
她战战兢兢地说:“殿下、殿下说得对。”
只片刻,谢长晞又自顾自摇头道:“和尚被公主强取豪夺的情节是不错,但这张脸差点意思。”
侍女更是不敢多言,默默翻页。
“小九,身体可好些了?”
门外人未至,声先到,那嗓音温润如玉,谢长晞却浑身一激灵。
画本一合,便被她熟练地塞到了软枕下,龙眼篮子也滑溜地踢到榻底,还不忘把发髻、衣裳和鞋子全都穿戴得规矩整齐。
待来者身着杏黄色蟒袍出现在视线中,谢长晞已经萎靡地枕在小桌边,好似霜打蔫了的茄子样,还一副抱怨的口吻。
“皇兄,你怎么才来?我都病五日了……”
见她如此,太子谢长昀眉尖轻蹙,指腹轻抚她额前,触到一片温凉才略有放心,“政务缠身,是我来迟了。那日太医把脉,明明说并无大碍,你怎么还是未见好转?”
“我也不知道,就是心里时不时突突地跳。”
谢长晞煞有其事地捂着心口,睫毛也簌簌地颤,“皇兄送我的玉枕虽然清凉,这夜里还是常常做噩梦。”
明知谢长晞话里掺了水,故意夸大做戏,太子还是忍不住心软。
尤其想起事故起因,他眸色一沉。
太后多年修禅,每年诞辰,皇室都会前往净业禅寺祈福三日。第二日午后,众人皆在正殿诵经,谢长晞却因偷懒,悄悄溜了出去。
九公主活泼好动,晚膳时候没见到她影儿竟然也无人在意。直到太子回殿,发现自幼疼爱有加的亲妹妹阖着眼,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叫不醒,魂差点都吓飞了。
太医先只说九殿下脉象沉稳,应是昏睡,并无大碍。皇后再问是何缘由,太医却颤巍巍地报出大抵有沛香的成分。
沛香乃制幻之物,食多成瘾,害人不浅,大靖建国之初便设为禁物,举国上下一再销毁干净,莫说实物,现如今了解的人都寥寥无几。
但不多时,竟真在太子偏殿的炉盏中发现了沛香残片。
皇上龙颜大怒,当即下令彻查此事,提前结束祈福,班师回朝。
而明眼人都看得出,此香多是为太子而来,却叫谢九误了局。
太子收敛心绪,叮嘱道:“以后莫要再到处跑了。父皇母后都极其关注该事,你安心养身体,缺什么让下人来东宫取。”
然而在谢长晞看来,她一觉醒来已回到自己的公主府,摆脱了使脑袋发昏的祈福,身子骨安然无恙,吃睡也香,便把沛香一事抛到脑后了。
此时听皇兄这么说,她眼睛滴溜一转,顺杆子往上爬,“听说舅舅从豫海关送回了一套夜光杯?用来盛酒相当好看。”
谢长晞爱好吃酒,心思写在脸上,太子对此没辙,便随口应下:“你安分点,我便替你向母后讨来。”
而后再提及本次前来的正事,“听说你在广招门客,做事过于张扬,恐怕有人图谋不轨,埋伏算计。”
谢长晞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怕什么?这不是有皇兄在?何况还有母后和皇祖母!”
瞧她一副天真没心没肺的模样,太子无奈,若放在往常,也就随她去了,但正值多事之秋,他有心再敲打两句。
却见侍从慧元在门外探头,显然有要事禀报,他只得作罢,转身准备离开。
“恭送皇兄——”
谢长晞装模作样地行拱手礼,长帔一挥,却听“啪”的一声,藏在软枕下的画本掉在了地上。
一幅春宫图摊在眼前,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太子:“……”
谢长晞:“……”
完了!!
也许和尚春宫图对太子的冲击力还是太大了,趁他尚未反应过来,谢长晞手忙脚乱地去捡,嘴上也不忘找补:“皇兄你先听我解释,我这不是身体不便,总得打发时间嘛……”
哪知道东西越掉越多。
胭脂盒、琉璃珠、蛐蛐罐,甚至还有一瓶啪叽碎在地上的酒酿。
谢长晞如遭雷击。
她……她什么时候把酒也带过来了。
太子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火气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眉间染上愠怒:“你说你病了,病了还能看这种东西?!还藏酒?——谢九你这是什么表情?你还心疼上酒了?!”
她哥身体不好,这会儿脸都红润显色不少。
谢长晞心虚地说:“皇兄你先别气,听我慢慢给你解释……”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太子冷笑一声,“我竟然真信了你的。”
眼见他直接拂袖而去,谢长晞慌乱下榻:“哥,哥!”
她喊得尤为凄惨,太子到底忍不住心软回头,看她能说出什么求饶讨巧的话。
谢长晞可怜巴巴的,“那夜光杯…还给我吗?”
太子:“……”
他皮笑肉不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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