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六年,初春,冀州邺城。
官渡一役惨败后,袁氏声势如大厦倾颓。邺城虽是北方雄镇,街巷深处却尽是为生计所困的百姓。
史册之中,此时的甄宓应正于袁府侍奉婆母,其夫袁熙则远镇幽州蓟县,夫妻分隔。
“千里迢迢寄信与她,就只回我一个字。如今我又跨越千里来寻她——”步一乔边说边活动手腕,故作凶狠,“瞧我如何‘收拾’她。”
甘宁在一旁翻了个白眼,低声嘟囔:“我从江夏到庐江,再跟到这儿,说甚么了?”
“甘将军近日似乎对我颇有微词?”步一乔侧目。
“你才发觉?”
“莫非……因为三人行,必有一灯泡,我耽误了什么事儿?”
“灯泡?哪儿有灯泡?”
甘宁像个未通情事的少年,全然未懂步一乔的意思。
苏飞静立一旁,看着甘宁懵懂的脸,又对上步一乔戏谑的眉眼,嘴角抽了抽。
“来弟弟,那边的包子铺,三个肉馅的。”
甘宁接下步一乔递来的钱,竟什么也没问便去了。
估计是饿了吧。
等待间隙,两人站在街边,看河上游船。
“若邺城的这位好友不愿跟你回去,怎么办?”苏飞问道。
“嗯,一定是这样。”步一乔轻笑道,“甄霖性子野,对历史的痴迷程度比我强多了,定然会留下来。”
若说步一乔是东吴历史的研究者,甄霖则是曹魏历史的深度研究者。若她当真替代甄宓,定然会留下,日后入住后宫,母仪天下。
甘宁捧着三个热腾腾的包子返回,三个人和睦地品尝起来。
“想凭一己之力,改写东汉的婚姻制度?”
声音从身后传来,步一乔先是一愣,随即笑容如花绽开。她转身望去,只见甄霖正双手叉腰,笑盈盈地站在街心。
“霖霖!”
甄霖也笑得眉眼弯弯。两人提起裙摆,小跑着奔向对方,在街市中央紧紧相拥。
“这就是姑娘家之间那种自然而然的亲密吗?”
听见身旁甘宁的喃喃,苏飞似乎会错了意,伸出手一把将甘宁揽进了怀里。
“喂!你干什么!”
“不是想要拥抱么?”
“抱你个头!这还在大街上呢,快松开!”
“哦。”
苏飞松开手,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甘宁则一边整理衣衫,一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
“真的不想要吗?”
“不想!!!”
甘宁张牙舞爪的样子还未稍褪,步一乔已挽着甄霖走了回来。
“介绍一下护送我至此的两位。这位一脸‘老子天下第一’的,是甘宁。这位看起来不太想理人、实际上……也不太想理人的是苏飞。”
她又看向甄霖。
“这位,就是我的大学同学兼室友兼好友,甄霖。”
甘宁抱臂哼了一声,算是打过招呼。苏飞则微微颔首,按着甘宁的头,强迫其打招呼。
甄霖倒是落落大方,对二人福了一礼:“一路护送这麻烦精,辛苦二位了。”
“谁麻烦精?”步一乔挑眉。
“谁应谁是。”甄霖回以一笑,随即正色道,“此地不宜久叙。袁府虽今非昔比,耳目依旧不少。随我来。”
她领着三人穿过几条僻静巷陌,最终来到一间看似普通的民宅小院。院门合上,隔绝了外间的市井杂音。
“暂时安全,今晚你们便在此过夜吧。”
“这是谁家?”步一乔问。
甄霖答:“领你大摇大摆走进来,你说是谁家。”
步一乔一愣,指向仅一墙之隔、隐约可见飞檐斗拱的华宅:“袁府已经落魄到住这等偏院了?我们不该在那边才对么?”
“那才是袁府主宅。这院子,是甄夫人特意拨给我独居的。”
“甄夫人?等等……你是说,你没有‘成为’甄宓?你还……你还是你?”
“不然呢?”甄霖回头看她,嘴角噙着笑,“我醒来时便在此院中,甄宓见我孤苦,又念在同宗,便收留了我,许我在此安身。”
步一乔想不到,没有替代任何人的,除了自己,还有甄霖。
一旁的甘宁听得愈发糊涂,忍不住挠头:“所以甘宁和苏飞死在咱们面前,真就只是……巧合?”
*
夜深了,甄霖将甘宁和苏飞安顿在同一间厢房,自己则与步一乔同宿。
屋内,甄霖吹熄烛火,两人并排躺在榻上。步一乔侧过身,在昏暗里望着甄霖模糊的轮廓。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当然,如果你想的话。”
“你知道回去的方法?”
步一乔点头,“穿越与死亡有关,虽然除了吴郡孙氏的地牢,我暂且没试过其他地方是否可以顺利回去。”
“难怪每次从纪念馆回宿舍,都一副累了几天的样子。”
甄霖在黑暗里笑了笑,目光望着帐顶。
“我打算留下来。”
步一乔闻言一怔,看向甄霖:“为什么?”
“一手资料,不要白不要。等我陪甄宓走完此生,就回去。”
“……那你的曹姓男友呢?”
“已经分手了,与我再无瓜葛。”
“分手了?什么时候的事?”
“原本约好去北山露营,出发前夜大吵一架。我一气之下买了去邯郸的车票,想一个人静静。没想到,静到这儿来了。”
步一乔愈发不安,忙问:“穿越与死亡有关……你那时,没出什么事吧?”
甄霖浅浅一笑:“嗯。”
“‘嗯’是什么意思?难道你——”
见步一乔眼圈发红,甄霖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还活着,不是很好吗?”
黑暗中,步一乔的手微微发颤,心痛得厉害。
“发生了什么?”
“在邯郸的路上等红绿灯,一辆车突然失控冲上来……然后,我就在这里醒来,躺在这间屋子的榻上。甄宓守在我旁边,说我昏迷了三天三夜。”
甄霖说的理所当然,步一乔猛地坐起身,几度开口,皆说不出话。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在信里告诉我?”
“然后让你担心我吗?”甄霖笑着也坐起身,抚摸她的发顶,“我能碰到你,能呼吸,能感觉到冷热,就证明我没事,何必让你多一份牵挂呢?”
步一乔无奈苦笑,“我真服了你……话说方式变得那么快,适应力挺强嘛。”
两人在昏暗中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许多未尽之言,但她们都懂。
步一乔伸手抱住甄霖。怀抱里的身体是温热的,心跳沉稳有力。
“东吴和曹魏相隔太远,定要保重身体啊。”
“你才是。”甄霖轻轻拍着她的背,“比上次见时又瘦了。”
“我本来就很瘦嘛。”
静默片刻,甄霖忽然轻声说:“一乔,等甄宓的人生走完……我们千年后再见。现代的事,就拜托你了。”
步一乔抱得更紧了些,眼泪无声地渗进对方衣襟。
“好。”
*
月色渐深,确认步一乔已熟睡后,甄霖悄悄掀开被角,披衣出了房门。
院中石磨旁坐着个人影,正望着天上那轮明月出神。
“两位大人还没歇息呢。”
苏飞闻声转头,颔首致意:“兴霸刚睡下,我出来透透气。甄姑娘也睡不着?还是……要回那边去了?”
“老夫人夜里睡得浅,得回去看看。”甄霖拢了拢衣袖,抬眼看他,“为何有此一问?”
“为何要骗步一乔?你分明就是袁府的甄夫人,她不是你的好友吗?”
“正因为是好友,才要骗她。”甄霖略微垂首,“一乔与我同修历史,我们都清楚甄宓最后落得什么结局……我怎敢让她知道。”
文昭甄皇后甄宓,因失宠被曹丕赐死,死后被发覆面、以糠塞口,结局凄惨。
“那就跟步一乔回去。”苏飞说。
“可甄宓已经死了。”甄霖沉了口气,“她救了我,守了我三天三夜,说我像极了她,说她对不起我,求我一定替她活下去,照顾好袁家与甄家。然后,就在我眼前……悬梁自尽。”
苏飞怔住,一时说不出话来。
“袁家人将她认作我,当作是来历不明的外客,草草埋葬。而我……从此就成了甄夫人。”
替她活着,更活成了她。
“一乔没替代任何人,与我们不同。她是自由的,而我们要继续别人的路,在知晓结局的情况下,闷着头继续走。”
“谁说的?”苏飞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的夜露,“你可知步一乔为何在此?”
“不是为见我而来?”
“曹操挟天子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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