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你在苏茉儿的服侍之下简单梳洗了一番,去了三官庙。
破败的木门被推开,发出了吱呀的声响。
洪承畴枯坐稻草堆上,听见动静便猛地抬眼。
连日来满将的威逼、汉臣的游说早已耗尽他的耐心,只待来人开口便要啐出满口怨愤。
然而,视线撞进那抹素色旗装时,所有怒色竟凝在了脸上。
早已备好的骂声也卡在了喉间。
你未施粉黛,仅用一支扁方绾住青丝,旗头简约却难掩气度,那双含着浅淡笑意的眼睛,正透过昏晦光线望过来,让他一时忘了言语。
而你,也就着囚室狭窄气窗透入的光线,看清了他的面孔。
绝食三日已让他面色苍白如宣纸,颧骨微微凸起,却衬得眉眼愈发清俊。
眉峰如墨画般斜飞入鬓,眼窝浅浅陷着,睫毛覆下一层淡影,纵然眼下泛着青黑,那双眼睛里的倔强仍是未熄的火星。
鼻梁挺直秀气,唇瓣干裂得起了皮,却紧抿成一道利落的弧线,不见半分乞怜。
满蒙草原上的男子多是筋骨虬结、满脸风霜,何曾见过这般兼具文气与英气的模样?他连瘦削都透着风骨,仿佛一杆霜中的劲竹,虽叶尖垂落,竹节仍直挺向上。
你想起他才及弱冠就中了进士。
万历年间的科举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福建乡试乙卯科应试者逾三千,他以十九名中举已是百里挑一。
转年赴京会试,丙辰科考生云集,取中者不过三百余人,他竟连捷登科,得二甲第十四名赐进士出身。
要知彼时万历帝久不上朝,朝政混乱,科举取士愈发严苛,二甲进士多能入翰林院修史,或授地方要职,二十三岁中举、二十四岁成进士的洪承畴,在大明已是凤毛麟角的少年英才。
这是凭真才实学挣来的功名。
他与黄台吉和多尔衮,都不同。
满蒙男儿的锋芒都露在刀光剑影中,你年少时也曾痴迷,认为只有武能上马挽劲弓,就可堪称一句真英雄。
可洪承畴的气度,是浸过圣贤书、经过世道磨的。他既能在陕西平定流民之乱,也能坐镇蓟辽抵御大清铁骑。
文能拟诏辅政,武能披甲督师。
这般文韬武略的男子,在大明已是擎天柱石。
你望着他干裂的唇,心头竟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
有别于对多尔衮的痴迷,亦不似对黄台吉的敷衍,而是见猎心喜的珍重。
是对这般绝世之才的迫切渴求。
无怪乎黄台吉那么想要他。
你也想要。
你走上前去,将手中的酒壶放在了他的面前。
洪承畴的目光落在了你旗头上,眉峰蹙起,声音嘶哑:“你是何人?”
这几日轮番来看他的都是大清的重臣,他不曾料到会来一个女人,语气里满是戒备。
你屈膝半蹲,与他平视,指尖轻轻叩了叩酒壶,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彦演,听说您一心为国,特来一睹威仪。”[1]
听你这般亲密直呼他的字,他眼神骤厉。
你却笑了,继续道:“彦演可知,范文程前日来见你,回去便说,‘洪公拂衣尘甚谨,必惜身重名’?”
他喉结滚动,别过脸不愿看你。
“万历四十四年你登科时,定是想做范仲淹那样的贤臣吧?”你微微凑近,“可大明给了你什么?松山被围,崇祯连援兵都吝于派遣,却先在京中为你立了忠烈祠。我想,他要的从不是你活着退敌,而是你死了给大明凑个忠臣的牌坊。”
洪承畴肩膀猛地一颤,你分明瞧见他的指尖,下意识攥紧了身下的稻草。
他猛地转头瞪你,眼底通红:“陛下有陛下的难处!朝堂党争不休,军饷匮乏……”
话到末尾,声音却弱了下去。
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过是自欺欺人。松山之围,崇祯若真念他功绩,怎会让他孤军奋战?
“难处?”你轻轻挑眉,拿起酒壶倒了半盏酒,琥珀色的酒液在盏中轻晃,“彦演可知,你被困松山时,你明朝中已有人说‘洪承畴素有反相,不如弃之’?你一心护的大明,早有人想将你弃之如敝履了。”
他怒道:“你一个清人,又怎知我朝中事?难不成就连你,也有耳目在明廷内么?”
你笑得轻松:“不需要耳目,明廷官场之中是何模样,彦演难道不比我清楚么?”
闻听此言,他愣住了。
你看向他绷紧下颌,目光下移,他的喉结在不安滚动。
良久过后,他阖上了眼。
“即便如此,我受万历帝恩遇,由进士入仕,又受崇祯帝重用,掌蓟辽兵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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