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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真的仙

小说:

师姐的养猫日记

作者:

墩墩陛下

分类:

古典言情

天花苑深处,积雪已至膝,风声呜咽,似低语似哀歌。

花尧独立在白雪之中,身着玄衣,鬓边垂下一缕被寒风吹乱的青丝。她脚下是一行孤寂的脚印,从回廊外延至院中亭台。

她抬头望向灰白天色,神情沉静,眸底却透出些许黯淡。

“妙心,我好像又把一切……都搞砸了。”

声音极轻,轻得像是落雪压断枝桠。

花尧,是仙门数万年来最年轻的首席,天资卓绝,剑术、仙术、乃至被视为异端的妖术皆一学即会。她从不落于人后,更不知何谓失败。自她拔得青云试炼头筹起,仙门便将她视作下一任宗主候选,师尊更是以亲传礼遇,将她托付于未来。

可如今,她却被关在这片雪院中,静若囚徒,声名狼藉。

“你为了一只妖,违命抗令,竟至如此地步。”那日师尊的叱责犹在耳边,“花尧,你真令我失望。”

她闭了闭眼,脑海里浮现出那场审判般的对峙——

她跪于明花堂上,衣袂染血,声声辩言皆为那被迫隐退的妖族。她曾言:“仙妖本一体,今之割裂,皆因权倾与私欲。弟子请命,为妖族开学堂,授以术法,与我仙门共守天道——而非永为刍狗。”

那时的她,仍以为理可服人,仍信师门尚存一丝仁义。

如今看来,真是天真。

远处忽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花尧未动,只听那脚步停于结界之外,紧接着传来一声带着嘲意的嗓音:“花尧,你可真是仙门之耻。”

她眉心微动,转眸看去,是花流。

花流,青云试炼第二,却始终活在她的影子下。如今那抹阴影终于被拨开,他便迫不及待地蹦了出来,像只挣脱缰绳的疯狗。

他高举手中之物,笑意讥讽:“你看,这是什么?”

她曾经的首席印章,花尧微抬眼眸,语气淡得仿佛雪地上的寒风:“哦,你捡到我的旧物了?”

花流脸色一变,“如今这不是‘旧物’,而是属于我的东西!”

花尧懒懒侧首,似在欣赏雪落枝头:“你若真有本事,便破开这结界进来,将它当着我的面塞进我手里。”

花流一噎,继而怒极反笑:“花尧,你别太得意。如今你已是囚徒,而我!”他将印章高高举起,声音得意,“我才是仙门真正的首席。今日之后,你的生死,不过由我一句话定夺!”

“生死由你?”花尧低笑一声,那笑声清冷讽刺,“你连师尊设下的结界都破不开,就这般自诩掌权者?”

她话音未落,花流已连喝三声:“破!破!破!”

结界毫无波澜。

花尧懒得再看他一眼,手中拾起一枚落雪覆枝,轻轻拂去其上的霜花,像是擦拭早已不屑的执念。

“你可知,印章不过是权柄之物。”她语气忽然清冽,仿佛长风破雪,“我争首席,从来不是为了权,而是为了那清妖学堂,为了九龙山外一个也不能入仙门的孩子。”

花流目光阴鸷,手指发白地紧握印章,恨声道:“你为了妖族,背叛仙门,竟还自以为是高尚?”

花尧抬眼,望向他身后灰蒙的天光:“你可知何为背叛?”

她轻声道:“是见得真理,却仍选择沉默;是知人当救,却扭头作壁上观。若我所做为叛,那便叛得干脆。”

花流冷笑几声,终究没能破开结界,只得丢下几句狠话,转身离去。声音消散在风雪之间,却也唤醒了花尧内心深处某段尘封的回忆。

她想起清妖学堂刚开那日,她挂上妙心赠她的猫尾铃铛,小妖们瞧见妙心的那个猫尾铃铛,畏惧之中仍踏进门槛,胆怯问她:“你真是仙人?你是妙心的朋友?你真会教我们术法?”

她当时笑着点头,像个天真烂漫的少年,说:“我是仙人,也是……你们的先生。”

如今想来,当真好笑。

她自认是先生,却教不出一个孩子得以全身而退。

一月前,明花堂,仙门高堂,万众肃立,四周浮灯长明,如同神祠审判。

花尧一身乌衣,立于殿下,孤身如松,神情却冷静至极。

堂上,师尊花炎高坐于玉阶之上,目光如炬,气机沉沉压下,如山临顶。

花青、花远、花道和花薇四位师父列坐前方。

“花尧。”师尊缓声开口,声音中不见慈和,唯有冷意,“你为首席,理当执掌天威,今日仙妖战启,本座命你为先锋,率兵斩敌百名,以镇仙门军心。你可有异议?”

全场安静得落针可闻。

仙门众弟子尽皆望向她,有人神情同情,有人目露幸灾。花流站在她左下方,手背抚着衣袍边角,眼神中藏着几分难掩的快意。

花尧抬眼,缓缓跪下,一字一句地道:“弟子,不愿领命。”

花炎脸色一沉,衣袖微扬,狂风自殿中凭空卷起。其余长老亦脸色微变。

花尧却不惊不惧,挺直脊背,将额头抵在冰冷玉砖上,继续道:“师尊,弟子并非畏战。只是仙妖本为同源,缘术异道而分,昔年因争灵脉、逐山河而断交,如今已退守九龙山数百年。今之大战,若再开杀戒,恐伤天道,徒增冤孽。”

“凤鸣有求和之意,若仙门此时退半步,未必不是两全之策。”

花尧说话时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剑锋出鞘,在满殿回荡。

花炎未言,旁侧的花道长老已冷声斥道:“妖即是祸,谈何和解?你此言一出,便是动摇军心!若人人如你,岂不叫妖族骑在仙门头上?”

花尧未起身,仍伏于地面,声音却更平稳了几分:“弟子恳请清妖为学,不为乱世。愿以术法开道,渡心为桥。”

她仰起头,看向师尊,眼中仍有一丝期盼:“弟子之志,望师尊成全。”

这一眼,是弟子求师者的信任,是她心中尚未熄灭的那点温情。

堂上之人没有说话,只是手指微动,空中风起雷鸣,下一刻,第一道天雷自穹顶劈下,破空而落,直击花尧。

“轰——!!”

雷光如柱,闪电成蛇。

她甚至来不及躲,整个人瞬间被雷电吞噬,玉砖碎裂,血色渗入霜雪之间。

她强撑着爬起,口中涌出一口黑血,却仍然跪着,不屈不挠地望向高台上的那个人——那个她唤了十余年师尊的人。

“轰——!”

第二道天雷紧随而至,衣袍被撕裂,雷痕交错于背。

“花尧——!”花青师父终究忍不住惊呼,试图上前,却被花道拦下。

“她要自取其辱,便由她受着。”

“轰——!!”

第三道,碎的是她的剑骨。

她咬牙,额上冷汗如雨,眼底却没有屈辱,只有冰冷如霜的孤意。

直到第五道雷劈下,花尧终于重重倒地。

一身黑衣早已被电光烧蚀,仍固执地望着花炎,喉头沙哑:“弟子所行……不悔。”说着便强撑着疼痛爬起来。

谁说信仰只属于神?

她跪得那样端正,哪怕伤痕遍体,哪怕失了清誉,哪怕被她最敬的师尊当众击落,她依旧跪得端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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