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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 莲真教

小说:

青山十里探玲珑

作者:

真真来也

分类:

古典言情

霍铃七垂下眼睛,双手撑在窗台上,神色萎靡:“师父说他只要活着,我就一定能在天涯海角的某一个角落找到他。”

她想知道师父为什么离开,这些年又在做什么,也想知道是什么改变了师兄,为何情义如水,一旦决堤便会付诸东流。

她不懂的还有很多,金描真说得对,如此不明就里不如利落地死掉。

孟璃观盯着翻来覆去的少女,猜想她黑暗的世界里到底在想什么。是从前的风花雪月,草长莺飞,还是以后的未知前途,未了心病。

他无法界定什么叫做死而无憾,《金刚经》中言“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世事无常,尘世短暂,一切利益更是如水中花镜中月。来时孑然一身,走时黄土一捧,遗憾便是蚌中历经磨砺鲜血而未出的那颗珍珠。俗人欲求珍珠,却只得沙砾。

“眼睛看不见了之后,我闻风,嗅花香水汽,窥见众生不同的一角。”霍铃七用手拨开被吹到面上的乱发,噙了一抹清淡的笑容。她擅长用笑容掩盖伤感,用清傲装饰孤独,像一张黏糊糊冷冰冰的面具扣在脸上,“自打离开清桥,我忽然不知道除了解毒还能做什么,我曾经一股脑只知练武,只想打遍天下做天下第一——”

她摩挲着掌心复杂的掌纹,叹气:“齐云门从前来了个胡子拉碴老道士,说我命中有一劫,我当时气愤不已,拖着剑将他赶了出去。没成想,竟然是一语成谶。”

“境随心灭,心随境无。”孟璃观看着她,轻松道,“目不视物,心能看见就好。”

他又道:“我幼时也遇见一个老道,他说我命途坎坷,但所幸会有倚仗,得以荣华一世。”

霍铃七来了兴致,追问:“那你遇见了吗?”

孟璃观盯着她:“乱世活下不易,我想应该遇见了。”

“我与你相交许久,没见有什么贵人临门,那老道应该是胡诌的吧!”霍铃七大笑。

孟璃观也笑:“许是吧。”

天色黑沉如墨,树影半遮院外提灯映下来的薄光,投在墙上如犬牙交互,彼此啃咬。

*

云氏兄妹自小在殷城长大,一路摸爬滚打,连哪个巷子角落里母鸡下了几只蛋都了解地一清二楚。但在问到张鹤是却是一头雾水,两人对视一眼,一齐摇了摇头。

云孟道:“我们未曾听过有什么叫做张鹤的人,会不会是你们听错了?”

霍铃七蹙眉,自然地向孟璃观处靠了靠,她明确听到令狐授渔说他这位师弟叫张鹤,这人总不会到了殷城便改名换姓了吧。

她正诧然,忽听孟璃观又问:“那二位可曾听过天下第一奇毒?”

“天下第一奇毒?”云露珠眨巴眨巴眼睛,用筷子戳了只软馒头停在嘴边,“我没听说过什么天下第一奇毒,只听说过天下第一好镖局!”

言罢她乐呵呵笑起来。

云孟生怕她又在这拉起客人来,忙捡了话头道:“我们走南闯北的是没怎么在殷城听过天下第一奇毒,不过二位可知伽兰岛?”

见两人摇头,他补充道:“伽兰岛的岛主兰岛主在岛上养了许多毒花毒草,毒虫毒蛇,闭门造车多年。寻常人也难得进岛,我听闻进过伽兰岛的人说,岛上还生有迷障,一不留神便小命不保。”

“既然岛上那么危险,那个岛主怎么还会带着人住在里面呢?”霍铃七不解。

“谁也不知那毒障是否是兰岛主为了不让外人进去所为,”云孟认真,“就如同你们这般习剑之人,自然知晓自己的剑招该从何所破,伽兰岛上的人自然也会知晓如何避免毒障入体和解毒。”

闻言孟璃观轻声对霍铃七道:“或许张鹤当年为寻天下第一毒就去了伽兰岛。”

后者点点头,心中暗骂这张鹤着实有病,哪里危险往哪里钻。

到底这不过是猜想而已,令狐授渔也没有给他们关于张鹤的画像,只得草蛇灰线,一路摸索。

霍铃七摩挲着手里那只木头制的小杯子,不由得又想到与自己交手的那个人。他为何能看破自己的剑招,他跟师父又到底是什么关系......

“还未跟你们介绍,”孟璃观忽然开口,亲和道,“我姓孟名璃观,这位是霍铃七霍姑娘。”

云露珠半只身子趴在桌上,循着他的声音,毫不避讳地看向霍铃七的眼睛。

霍铃七当然能感受到那灼热的,带着好奇的目光,于是也不遮遮掩掩,直言道:“我是个瞎子,望多包含。”

那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云孟也不知道霍铃七向来这样的脾气,还以为是她不悦,忙伸手将云露珠给扯了回来,含着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啊霍姑娘,露珠她没有那个意思——”

云露珠讪讪收回脑袋,吐了吐舌头:“我只是好奇,你眼睛看不见剑法还能那么厉害,都顶的上我们镖局十个镖师了。”

云氏镖局的镖师都是能人异士,单拿出来都是武林大会的头筹之选,但若遇到瞎了眼的霍铃七,仍是望尘莫及。

云露珠忽然有些想把霍铃七招进镖局的想法,此心一出,便被自己狠狠压回去。

霍铃七一见便是常受夸赞之辈,听到云露珠的话连眉头都没扬一下,她十四岁就可独战十二高手,十个镖师的确不在话下。

“你们此镖本要押运向哪里,这般骤然折返回城不会有什么问题吧?”孟璃观关切道。

云露珠嘟囔:“能有什么问题,镖出了事,自然是被爹爹骂一顿了。”

她的目光投向大街,企盼着不要被镖局中的什么采买小厮发现回去报给爹爹去。

“我们这趟镖说来奇怪,只许两个人押运,还是要送往——”云孟猛地顿住,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糟糕!”他紧皱着眉,俶尔放下碗筷起身。

云露珠也随之紧张,牵着他的衣袖,道:“哥哥,怎么了?”

云孟的唇瓣几乎是瞬间变得苍白,他任由云露珠牵扯衣袖,抬腿迈过长木凳,一路疾行至暂放木箱的杂房,漆黑的眸宇前映照的,早已是一片空空如也。

云露珠惊讶地捂住了嘴。

空濛的傍晚天色褪去三分黄昏,寒意爬上他的脊背。云孟十分懊恼,既然在路上已遇伏击,便不该掉以轻心的。

只是光天化日之下,贼人是如何将镖劫走的?

云露珠推开云孟,四处望了一眼,喊道:“镖呢?”

她转过脸,目眦欲裂:“难不成还是那个人!”

云氏镖局走镖三十年,还未曾有镖被劫走不翼而飞的状况,这牌子难不成真的砸在他们两兄妹身上。

“等等。”

孟璃观走上前,用手扒开表面一层灰土,那里有一道车轮滚过的浅痕。

他抬起头,略带诧异:“这是什么?”

云孟回过神来,循声望去,却见孟璃观手下赫然有一道浅淡的兰花印记,他数着花瓣,怔愣在原地。

兰花并不难见,只是这朵兰花印记与寻常兰花不同,寻常兰花花瓣有内三瓣外三瓣,而这一朵却有五瓣。

五瓣兰。

临近春日,梅花却开的盎然,不见雪色增添,梅香便多了几分。

云氏镖局是个五进五出的大院子,背靠深山密林,圈养了许多精壮马匹。

门口一左一右两只绕金黑柱,擎天立地,不怒自威,门楣上悬着蓝底金字的匾额,挥墨刻下威震八方四个大字。

庭院幽深,虽门扉大开,但只能依稀见得几簇浓郁如墨的矮松,还有不加雕饰的青石方块墙。

石阶上大喇喇地坐着个头戴草帽的趟子手,见到云露珠起身惊喜道:“大小姐,您回来了?”

云露珠是个藏不住心事的性子,满面郁色地略一摆手。

趟子手盯着她的背影,脸上挂的笑还未散去,便看见紧跟着的同样面色凝重的云孟。

他拱手恭敬道:“少爷。”

云孟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嘱咐道:“三哥,替我寻父亲来,我有要事相商。”

宁三看着少爷的面色便知道有事发生,他蹙眉担忧道:“发生什么了?”

镖局里的少爷小姐单独押镖,庄子里没人是不担心的。他每日坐在门口擦鞋,便是等着二位安全回来的音信。

他急急跟着云孟的脚步前去,后者忽然拐了个弯向身后道了声:“孟公子,霍姑娘,你们匆匆进城,今日便在镖局歇脚吧。”

宁三这才注意到似乎不只是云氏兄妹回来了,他们身后还跟着一对牵马的男女。

男子身材颀长,面容清俊,女子手持配剑,气质明艳。

二人皆是相貌器宇不凡,跟在云氏兄妹身后并不落俗。

既然是云孟带回来的人,想来也不是什么简单之辈,宁三同样作了一揖,笑道:“二位,稍后会为你们安排住处,希望不会嫌弃。”

“自然,还是我们叨扰。”孟璃观眼睛并不四处打量,隔着衣袖牵起霍铃七细瘦的手臂,小心迈上台阶。

他们跟在云孟和宁三二人身后,听到宁三小声提醒云孟:“少爷,现如今只怕老爷不得空。”

“不得空?”云孟顿了一下,已至夜间,父亲还有什么公务可做。

“是啊,”宁三摘下头顶草帽,搔了搔乱发道,“今日有人来寻老爷,一直商谈至今。”

云孟虽年至十七,但尚未接手镖局太多事务,对于父亲在江湖之上的关系网所识甚少。对于父亲夜间谈话的对象,他也只能浅浅一问:“是江湖人吗?”

宁三琢磨道:“应该是吧,一帮子带发修行的和尚,在乾西堂里。似乎就在离城外不远的山上修建的寺庙,叫什么莲真教。”

他话音刚落,几步之外的云露珠忽惊叫一声,继而收敛了声音躲在云孟身边。

****

秋凉北风急,雁过无痕迹,江南的寒霜一至边关就堆成了如雪的飞沙。泥土倒映的是昏黄的天,驼铃声响着的是藕臂上金钏银环交换轻碰,黄沙慢悠悠地荡开,被青帐阻着散在风里。车马经过的地方,满地狼藉中留下两道格外醒目的深痕。

白纱覆面的胡服男子蹲坐在车辕上,口中含着一片碧绿的杨叶,夹杂着喑哑嗓音的调子在哼唱一曲陇头歌辞。

陇头流水,流离山下。

念吾一身,飘然旷野。

风沙刹卷,曲调断在一处,杨叶缓缓飘落。胡服男子面上飞溅了一道血痕,瞳孔中的惊惧尚未收紧便斜斜歪倒入车厢内。那一双腿软绵绵地垂落在边缘,随着车身而摇摆。

一抹飞絮止歇在成卷的绫罗中,鲜血渗入上面各色的花纹,染红青雀的尾羽。

玉门关之外,西域三十六国,长云暗雪,飞鸢穿金。一轮碧日气蒸云天,信步闲庭踱过无垠长漠,乌贪訾此地终日不落半滴雨水,不见三分绿色,因此也被称作春风不度。

明明已至秋日,可风一吹过来仍是烫人,商客弃马奔进了草棚中,撸起袖子展露烧得通红的双臂。

这天,当真是燥热无比,风沙深嵌进肌肤中,随着走动粗粝地摩擦在衣料上。

一道阴影覆过,非但不贪凉,反而裹挟着一股夹杂着血腥和脏污的乌糟气息。

“让开,让开!”

长鞭落地,溅起数道飞沙。

手持长鞭的人身材高大,身着麻布短衫束脚裤,裸露着大片古铜色的肌肤,上面是一张与之相配的横肉满脸、凶神恶煞的面孔。

被长鞭所驱使的人约莫有五六个,皆是瘦骨嶙峋,衣物仅是乱缠着的布条,捉襟见肘。他们身上只要是肉眼能见的地方便是伤痕遍布,狼狈到令人心惊。

奴隶踉踉跄跄地走着,生怕停止一步便会被杖毙于长鞭之下。

龟兹人卖奴的事情并不罕见,道上的人自觉让开。

天气实在燥热,一路行过来早已是口干舌燥,汗落如雨。那龟兹人低头暗骂了一句,顺手从腰边拽下拴着的水囊,旋即解开痛饮。

他寻摸了块阴凉的角落,靠在草堆旁眯了眯眼。

蓬头垢面的奴隶被一条生锈的锁链锁住,锁链另一头则扣在了板车上。

卖奴人抬眼瞅了瞅路过的人,用声音响亮的吐火罗语道:“年轻奴隶,价钱好商量。”

大部分人买奴隶不过是为了回去差使,一见这些人瘦得只剩骨头,满脸病态颓色,便讪讪摇头收回目光。

“若是不信,可先来瞧瞧。”卖奴人道。

奴隶中有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女,满身狼狈不掩面容清秀,原本瑟瑟缩缩躲在人群中,猝不及防被他攥住细细的胳膊一把拽了过去。

糙厚的大手粗暴地捋开挡在面前的发丝,露出少女泪光盈盈的双眼。

卖奴人沉重的呼吸喘在她裸露的脖颈上,汇成温热的水珠往下淌。

四周零零散散地围了一圈人,反复打量着形如枯木的奴隶。

“我这的可都是好品相,喏——”卖奴人边说,边将手指探向少女的唇边,强行撬开了嘴,展露出纯白的牙齿。

牙齿大小相差无几,两侧尖尖的,莹润发光。

少女挣扎无果,只得领受卖奴人百般折辱和周围人赤裸裸毫无顾忌的目光。

卖奴人哼哧哧一笑,松开了少女,道:“喏,便是如此,再多看,我便要收你们的钱了。”

围观中一人指出:“这女奴瞧着不像是乌贪訾的人,瘦得像把干柴,买回去还得供着。若是来历不明,更岂不是坑害你我?”

他一出言,众人的目光便汇集了过去,果然发觉那女奴虽衣衫褴褛、肮脏不堪,但相貌清秀,眼鼻唇都秀气十足,哪有乌贪訾之女粗壮高昂的形貌,尤其是那双眉毛,纤细且清淡地一抹,像是轮高挂天穹的弯月。

女奴注意到四周人频频落在身上的目光,缩起浑身瘦骨胆怯地蜷了蜷。

“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她是细作?”卖奴人双眉一挑,站起身来,手中长鞭扬起重重落下不远处的瘦弱女奴身上,“我阿吉耶作此行当这么久,何曾有过不轨之举?你们身上没几吊钱便杵在这多嘴,我告诉你们,这南边来的女子最是水灵,有的是人出钱!”

他索性驱赶着众人,上前吆喝。

西域人多着白绢,骑骆驼,眼前却忽然横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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