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鹤修几乎是被林清风一路兴致勃勃地拉着,穿过熙攘的街道,来到城郊一处清幽的河畔。岸边,一棵银杏树高大茂盛,亭亭如盖,金色的叶片在秋日阳光下闪烁着温暖的光泽。与别处不同的是,这棵古树的枝桠间,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色绸带,如同结满了殷红的果实,在风中轻轻摇曳,承载着无数过往行人的祈愿。
“就是这儿了!”林清风停下脚步,语气带着献宝似的雀跃。
谢鹤修抬起头,望着眼前这棵生机勃勃的巨树,有一瞬间的恍惚。记忆中,与那人亲手栽下的那棵银杏,竟也长得如此枝繁叶茂。时光荏苒,物是人非的感慨悄然漫上心头,让他一时怔忡。
就在这时,他感到掌心被塞入一样东西。低头一看,竟是一根崭新的红色绸带,质地柔软,像一团温暖的火焰栖息在他微凉的指尖。
他一愣,下意识地抬眸,却直直撞入了林清风含笑的双眼。那双眼眸清澈明亮,此刻映着秋阳与他的身影,里面盛着的笑意如同春水般荡漾开来,带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谂恪兄,”林清风的声音也染着笑意,顺势开口,语气轻快而自然,“既然来了,也许个愿望,怎么样?听说这棵树的愿望很灵验的。”
许愿?谢鹤修的心微微一动。他早已过了相信这些的年纪,多年的颠沛与隐藏,让他习惯了不对未来抱有任何奢望。但看着林清风那双纯粹而热切的眼睛,拒绝的话便咽了回去。他恍惚了一瞬,终是轻轻点了点头,将那条红绸带紧紧握在手中,仿佛握住了一丝久违的、对寻常生活的向往。
他依言闭上双眼,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许什么愿呢?愿远离纷争,愿故人安好,愿……此刻的宁静能长久一些。纷乱的思绪最终归于一片虔诚的空白,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将无声的心愿寄托于掌心这一方小小的红色之中。
林清风站在一旁,并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凝视着他。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谢鹤修清俊的侧脸和素雅的衣袍上跳跃着光斑。林清风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眼前之人便是他全部的天地。看了许久,他才也学着谢鹤修的样子,郑重地闭上双眼,在心中默念:
愿与身侧之人,长长久久,不离不弃。
愿他此生,平安喜乐,再无烦忧。
愿……
他悄悄睁开一只眼,瞥见谢鹤修仍闭目凝神,便飞快地许下了第三个愿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待两人都许愿完毕,林清风率先将自己的红绸带用力一抛,准确地挂上了一根较高的枝桠。他转头,见谢鹤修握着绸带,仰头望着那高耸的树冠。
谢鹤修有些无奈,刚想开口说“就挂低些也无妨”,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请求:“盛遇,我……”
话未说完,林清风却已了然一笑。他自然地走到谢鹤修身后,靠得极近,近得谢鹤修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的温热,以及身上干净的皂角清香。然后,林清风伸出手,宽大的手掌轻轻覆上了谢鹤修握着绸带的那只手。
“我来帮你。”温热的气息拂过谢鹤修的耳畔。
谢鹤修整个人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却被林清风就着这个姿势,稳稳地托着他的手,一起用力,将那条承载着他隐秘心愿的红绸带,高高地、准确地抛向了那片最繁茂的枝叶深处。红色的绸带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稳稳地缠绕在了枝头,与其他无数的愿望汇聚在一起。
绸带挂上的瞬间,林清风便松开了手,退后一步,仿佛刚才的亲近再自然不过。谢鹤修却愣在原地,手背上那短暂而清晰的触感——温暖、干燥,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力量感——仿佛依旧残留着。一股热意不受控制地涌上脸颊,幸好他是带着帷帽的。
谢鹤修微微吸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庆幸:还好……他看不见我此刻的模样。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谢鹤修刚刚因林清风的靠近而泛红的脸颊,在听到身后那道声音的瞬间,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变得一片惨白。
那声音并不响亮,甚至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暗哑与疲惫,却像一道淬了冰的惊雷,精准地劈中了谢鹤修的后心。
“皇兄。”
简单的两个字,如同最恶毒的咒语,将他所有的侥幸、片刻的宁静,击得粉碎。
谢鹤修的身体彻底僵住,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不再流动,四肢百骸一片冰凉。连呼吸都停滞了,只有胸腔里那颗心脏,在短暂的停跳后,开始疯狂地、绝望地撞击着肋骨,发出擂鼓般的轰鸣,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终究……还是来了吗?
这个他日夜担忧、拼命躲避的时刻,还是以这种最猝不及防的方式,降临了。就在他刚刚许下愿望,贪恋那一丝虚幻温暖的下一刻。
他甚至不敢回头。他怕一回头,看到的不是记忆中那个会拽着他衣袖撒娇的皇弟,而是龙袍加身、目光冰冷的帝王。巨大的恐惧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瞬间攫住了他。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记忆,猛地偏过头,看向身旁尚且不明所以的林清风。他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慌和决绝,来不及任何解释,只从喉咙里挤出一个短促的气音:“走!”
话音未落,他已经一把紧紧攥住了林清风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然后,他像是要挣脱身后那索命符般的声音,不顾一切地拉着林清风,朝着与声音来源相反的方向,发力狂奔!
林清风在他伸手过来的那一刻,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的暗芒。他看了一眼谢鹤修惊恐失措的侧脸,又用余光极快地扫过不远处那个面色阴沉、身影孤峭的玄色身影,嘴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冷冽而诡谲的弧度。
他没有挣扎,没有疑问,反而顺势更用力地回握住了谢鹤修冰凉的手。这一次,不再是谢鹤修拉着他,而是他反客为主,紧紧扣住那只颤抖的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牵引着谢鹤修,像两只被迫逐的鹿,敏捷地钻入一旁的树林深处,将那道冰冷的视线和压抑的怒火远远甩在身后。
——
谢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眼睁睁看着那抹熟悉到刻入骨血的身影,在听到他呼唤的瞬间,僵硬,颤抖,然后……竟连看都不愿看他一眼,就那样决绝地、甚至是仓皇地,拉着另一个陌生少年的手,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仿佛他是洪水猛兽,是索命的无常。
秋日的风吹过,扬起他玄色的衣袍和散落的发丝,却吹不散他周身骤然凝聚的、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戾气。他死死盯着两人消失的方向,目光阴鸷得能滴出墨来。指节因为用力攥紧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青筋暴起。
良久,一声极轻、却蕴含着无尽风暴的冷笑,从他齿缝间逸出:
“皇兄……你真是好样的。”
为了躲我,竟然宁愿……委身于这样一个来路不明的少年么?
这念头如同毒蛇,狠狠啮噬着他的心脏。
谢锦站在原地,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因他周身散发的低气压而凝固了。他并没有立刻去追,只是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翻涌着比夜色更浓的戾气和……一种被彻底背叛的痛楚。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向那棵挂满了祈愿红绸的银杏树。每走一步,脚下的落叶便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瞬间就锁定了最高处那根最新鲜的、显然是刚刚被林清风亲手挂上去的红绸带。那抹鲜艳的红色,在秋日苍茫的背景下,此刻在他眼中却显得无比刺眼,仿佛是对他的一种无声的嘲讽和挑衅。
就是这根带子,承载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对他皇兄的觊觎之心?
谢锦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残酷的弧度。他伸出手,动作甚至算不上粗暴,只是带着一种极致的轻蔑,用指尖轻轻一勾,便将那根承载着林清风“长长久久”愿望的红绸带,从高高的枝头扯了下来。
红色的绸带轻飘飘地坠落,无声地落在铺满金黄落叶的地面上,像一滴微不足道的血。
看都没看那落地的绸带一眼,谢锦顺手从旁边专门放置祈愿物的木架上,取了一根崭新的、同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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