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是个烈阳天,太阳刚冒头就炭火似的晒得人难受。
一大早,温婉这小院儿便来了人,客客气气地请温婉前去问话,还带了大伞来为她路上遮阴。
温婉便知有这一遭。
她的身世,也是时候抬出来吓一吓人了,当下梳妆妥当,带上盈盈一起去了。
家主夫妻住的拙守院,位于整个霍宅中央,最是富丽堂皇,里头亭台水榭,假山叠石,可谓是移步换景。
院中各类花树种得满当,温婉甫一进院门便觉一股清凉意,不热了。
跟着领路人穿过长廊,入了正厅,温婉打眼一瞧,见一家子除了霍停云,都在此等她。
乍见一群生人,盈盈怯怯地往她身后躲。温婉则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再未往前。
霍青山便起身朝她走过来,在她的旁边立定。虽没说什么话,但这意思是撑腰的意思。
温婉见他冲自己点头,便也回了个点头。
此时冯氏坐在上首,手里捧着茶碗,将温婉细细打量了一番。这一番端详过后,脸色便有些不大好,茶碗搁下,竟是荡了些茶水出来。
女人衣着素净,显得娇柔美丽,只是举手投足间又透出一丝风情。不过,那是一丝并不讨好的风情,并无轻浮味道。
这样一个女子,与她儿子并肩那么一站,竟是十足相配。
冯氏不高兴,因为单看容貌,她的外甥女已经输了。
“倒是来得快,路上没热着吧。”她冷淡道,又用下巴指指椅子,“坐。”
温婉屈膝见过礼:“奴家粗鄙之人,还是站着踏实些。”
一旁霍文新和蔼笑道:“让你坐你便只管坐,我们又不吃人。今日随便聊聊,别紧张。”
温婉这才挑了个不近不远的位置,母女俩挤着一个凳子坐下。
霍青山稳着一张脸,也才在旁落了座。
说话间,丫鬟端来了茶和点心。茶是醇香的紫笋,点心是水晶龙凤糕与贵妃红,都是好东西。
盈盈悄悄咽了口口水,把头低下去。
冯氏见她母女规矩还好,口吻稍霁,问:“既是专程话谈,我就有什么问什么了——听说你父母双亡,也是怪可怜的。你可还记得自己籍贯何处?”
温婉垂下眉眼,回答:“记得。我原家住麟州澄县,家中是开镖局的,父亲姓温名启,道上喊他温大刀。母亲名唤姚清光,据说在麟州一带略有才名。”
话音刚落,霍文新的眼睛便瞪了个老大:“麟州温家?!”
冯氏被他吓了一跳:“你?你听说过?”
霍文新脸上激动起来:“这怎么能没听说过。”
仔细看看温婉,遽然把桌子一拍,“没错,我想起来了,她和她娘长得好生一样!”
屋中众人俱是一愣。
霍文新激动地说起来:“你不知道,她娘当初在麟州不光是才女啊,还是第一美人呢。有一回她从书院返家,行程意外走漏,好家伙——从斜月山到美阳湖,一路堵得那叫一个水泄不通……我和老二老三正好路过麟州,就都去看了,当时挤得鞋都掉了。”
冯氏嘴角一抽:“你还去看了?!”
“嗯啊!”霍文新兴奋地点头,被冯氏瞪那么一眼,又赶紧收敛了激动,“就、就是看看嘛,再说人家发现人多,戴了帷帽。”
冯氏:“你不是说她们母女长得像,那到底见着没见着?”
霍文新:“这不是白跑了不甘心么,后来又看了画像。”
冯氏:“……”牙齿发紧,想咬人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霍文新说到这里,赶紧转了话头,扭头问温婉,“对了,你们温家的那个……咳,灭门惨案到底是怎么回事?”
“灭门惨案?!”坐在温婉旁边的霍青山脸上一滞,眼露一丝惊愕。
温婉涩涩地扯了扯嘴角。
温家的灭门惨案,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了,霍文新可能知道,霍青山却未必听说过。
她挑这个时候才将身世摆出来,是故意点霍青山的——她从云端跌入泥地,却从未向他卖惨,这难道不令人动容。
是个人都会怜悯她吧,包括此时的冯氏,看过来的眼神已隐露了慈悲。
既然霍文新问起,温婉自然要说。如今提起旧事,她已能做到心平气和。
“我八岁那年,父亲带着十多个镖师,走了趟哑镖。当时,武林顾家的长子顾炎燚拦路挑衅,跋扈无礼。我父亲为了护镖失手杀了他,后来顾家不肯放过,便屠我满门泄愤。”
霍文新:“我记得这事!”
温家被屠,官府自是要查。但当时顾家黑白两道的路子都走得宽,是个不好碰的硬茬。
他们推了几个人出来顶罪,官府见有了交代,也就草草结案。可怜温家二十多口人,加上十多个镖师含恨九泉。
不过,天道有轮回。十年之后,不知是什么人,竟在一|夜之间屠尽了顾家山庄,连条狗都没留活口。
这两件事都传得沸沸扬扬,霍家即便不在武林之中,也略有耳闻。
这大夏天的,冯氏听完就打了个寒噤,伸手去抱茗碗捂手:“这些江湖人好生可怖!动不动就要谁死,平素里可要远离一些。”
她看着温婉,眼神一时复杂起来,想是既忌讳她的经历,又可怜她的经历。
“温氏的出身也不算差的。”霍文新小声对冯氏道。
冯氏点个头,没有否认。才女的女儿,想来也差不到哪儿去。看那温氏也是个有规矩的,日后留在府里做个良妾也无不可。
霍文新又问温婉:“那你逃过一劫,后来又是如何过活的?”
温婉:“我东躲西藏,四处流浪讨饭,总算是把自己拉扯大了。后来——”
扭头看霍青山,不好意思地低下头,“还是公子说吧。”
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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