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洛去了,她说不清为什么。
厌恶是真,但做不到当一个陌生人,也是真的。
乔连富确实已经很瘦了,一眼看去感觉动一动就会散架。
“之前一直想要儿子,现在儿子没用了吧?”乔洛一进门,就先挖苦了他几句:“儿子可救不了你的命,要不然你再去做个亲子鉴定?配型差这么多,说不定不是你的嘞。”
病房内很安静,只有医疗器械规律的滴滴声以及,乔连富虚弱又粗重的喘息。
乔洛瞬间感觉,挖苦一个没什么精气的病人,着实无趣。
“其实回想起来,你也没对我做过什么,当然,除了那次骑车为了避开你的宝贝儿子,把我摔了,”乔洛在病房门口看着乔连富:“这次以后,我也就算是把那一半命还你了,是不是我们也可以不再联系了。”
乔连富靠坐在床上,声音很小,站在门口的乔洛只能看见他的嘴在动,听不到说的是什么。不得已,乔洛凑近了些,站到了床边。
乔连富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存折,递给乔洛:“里面有五十万,我知道也不算多,但是现在确实爸爸也没那么有钱了。”
五十万,对于普通家庭算笔巨款,至少可以买三所乔洛和云锦书正在住的那种房子。
乔洛没有接,她拉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乔连富床边,“这算什么,在我这买骨髓的钱?”
“你高考,给你的毕业礼物,爸爸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你上大学了,”乔连富的声音与乔洛记忆里的不同,此时他说话的声音很轻,看来确实,病得很重。
“你还知道我马上高考?”乔洛感觉在这个时候说这种话,很可笑:“你那个媳妇去我学校门口闹的时候你在干什么?现在过来装好人了?”
乔连富沉默了许久,才又开口:“我,我其实真的没有让章琪去找你……”
“对,好人好事都是你,当初也是他们娘俩自己跑到街上自作主张企图上位的,你有什么错,你就是管不住自己裤子,说脱就脱了是吧?”
这病房里的椅子竟然是有靠背的,真会享受。
乔洛靠在椅子上,俨然也没有了刚刚小嘴萃毒的气势:“我一向认为,高考也只是场考试,和许多事比起来,算不得重要。
你说,为什么每次都非要闹得这么难看呢?你要是好好和我说,我也不一定会拒绝。”
或许是人受了病痛折磨之后,变得更良心了?乔连富没有再给自己找任何借口,只说着对不起,说他对不起乔洛,那歉意看起来竟还带了些真情实感。
“乔连富,我小时候你也没亏待过我,你们离婚之后我和你也没有联系但你确实抚养费给得很大方。
在那女的来找我找我妈撒泼之前,我虽然怨但也不恨你。”
“你……能再叫我一声爸爸吗?”
乔洛看着病床上的人,很难理解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谓的父女温情,当初他不要了。现在这幅样子又做给谁看。
“你们乔家不是不需要女儿吗?”
“洛洛,爸爸错了……”
“你没错,你只是想要个儿子而已,家大业大的需要一个带把的传宗接代,你有什么错。”
“……”乔连富没有再说话。
客观来讲,乔连富不是那种十足的坏人——他只是封建余孽罢,非要个儿子传宗接代的封建余孽。
女儿和前妻,他有愧,虽然仅仅是偶尔会愧疚一下。
他选择给了很多抚养费。
所以乔洛从小过得也很富足。
乔连富也真心爱过这个女儿。
在乔洛为数不多的儿时记忆里,也曾有那么几次,是在人潮涌动的灯会上,她手里拿着刚买的蜜枣糖葫芦,骑在父亲脖子上,越过重重人海,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彩灯。
乔洛五岁前,每年她的生日还会有一张全家福,似乎三个人的笑容那时都是真心的,哪怕云锦书和乔连富之间只是搭伙过日子的感情,但两个人对女儿的爱当时都是真实的。
乔洛静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每个人都想活着,我不怪你。我对你的情感真的很复杂,但我知道,我好像,没那么希望你死掉。
有的时候我不得不感叹基因的强大,我骨子里带着的,和你的自私以及趋利避害没什么区别,哪怕我一直和我妈在一起,哪怕我妈这个人真的很……算是无私吧,但我始终学不会。
就像,你真的很对不起我妈,但是你给我的钱很多,与我而言你很有用,所以我其实并不恨你。”
乔连富这个人,确实也不是好人。
但就像乔洛所说,他其实没有亏待过乔洛。他做点小生意,不算大富大贵,但也从不拮据,乔洛的物欲不强也与此有关,因为从有记忆起便是她想要什么乔连富都会给她买,当然,乔洛也从来没想要过什么奢侈的物件。
爱吗?乔连富对这个女儿也是有父爱的。
只不过不知不觉的,那份爱不见了。
乔连富的那份真心太易碎,也太短暂。
如今想来,大概是早就有了苗头,在外面养了个“外室”。
人性总是割裂的,乔连富不完全是恶,但善也不多。
乔洛可以接受封建社会的恶臭残留,重男轻女也没什么,几千年了都这样,指望着现代社会高喊几十年的男女平等就把人们的观念改过来,纯属做梦。
但是出轨是他的错,非要弄成如今这么难看也是他的错。
他们离婚的时候财产的分配都是签了协议的,云锦书也没有把他们的丑事挑明,留足了面子。
后来这些年互不打扰,其实挺好的。
回学校收拾东西的那天,乔洛和丁似霰旷了晚上的自习课,不知道老师们是没看到,还是放了一次水,并没有管他们。
他们在操场上坐着望天,是个阴天,看不见星星也看不见月亮。
“我还没具体和你讲过,我家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事。”乔洛先开了口。
“确实,那现在想讲讲吗?”
“小时候啊,很小的时候了,还是幼儿园的时候,我有点印象,他还经常陪我玩,把我举高高或者是骑脖颈,都做过。
小时候喜欢芭比娃娃,家里一大堆,当然,变形金刚和奥特曼我也有很多,就是那些东西后来不是缺胳膊少腿就是变成路易十六了。
还有那些积木,现在人叫那东西乐高了是吧?反正也有很多,后来拼腻了,不爱玩了我就把零件装进垃圾桶里面,放到柜子里,装了整整六桶。
当然啊,是新的垃圾桶,还没装过垃圾的那种,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有这种癖好,我至今为止还是很喜欢用新的垃圾桶存东西。
虽然一直知道他想要个男孩,总是听说老乔家四代单传,在我这里绝了后,但确实,我小时候他对我很好。
我不记得什么时候了,可能因为这种转变不是突然之间。我见他的次数越来越少,他也不再带我玩。
说是生意忙。
有一天,很难得他骑车带我去买水粉。我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刚开春,不算很冷,很难得没刮风,柳絮也还没开始飞。
本来一切都很好,我那时还在和他说着我刚刚得了一个国家级的金奖。马上到那个文具店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闪出来一个孩子,追着车喊爸爸。
后来,他为了躲开那孩子,不让他伤到,把车开的七扭八歪的。之后就把我摔了。”
乔洛挽起裤腿,露出了那个奇怪的疤痕,其实看起来,真的很像乔洛当初说的,是被什么咬了。
“乔耀,那个小屁孩当时还很小,走路都走不稳,连滚带爬过来咬我一口,我也不知道他妈到底是怎么训练的他,刚长出来的小破牙那么有劲,我一度怀疑过需不需要打狂犬疫苗。
乔连富出轨了,和我妈离了婚,和乔耀还有乔耀的妈又结了婚,自那之后我和他再没有过联系。”
丁似霰看着乔洛腿上的疤,伸出了手,却停在空中:“我……可以碰吗?”
乔洛点点头。
他的手很热,抚在皮肤上痒痒的。
乔洛看着眼前这个婴儿肥都没有完全褪去但已经长了一副勾人的帅气面孔的少年,不禁想,再过个四五年,棱角更分明些,他该有多拉风。
他眼眶有些红,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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