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监短信上语气多亲热，但会议上许诺的“多参与一些”却并未实现，南维早有预料，所以也并不失望。
再怎么样经理也是他的下属，他不能真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打对方的脸，所谓的拉拢，从一开始就只是口头支票罢了。
不过这么闹一场也不是全无好处，现在烟雾弹放出去，大家都以为他是老实人造反——被逼到总监的阵营去了。
经理不想被对手抓住机会发难，这两天都没再来找茬，而另一边总监还要他来冲锋陷阵做这个出头鸟，形势一变，剩下那群墙头草也安静了不少。
托他俩的福，南维这两天过得还不错。
每天看完论文干完活，剩下的时间都很清闲，南维私底下还接了点外包，挣点零花钱。程贺这几天也不在他眼前晃悠了，大约是怕他张口闭口就是还钱，所以异常安静。
总得来说，现在的日子除了一眼就能看到头、没什么前途外，过得还算顺心。
周四，总监忽地把他叫进办公室，南维还以为怎么了，听了半天才知道原来他是想给新来的实习生蒲小青换mt。
灵狐实行的是一带一制度，所谓mt就是mentor，负责带实习生熟悉处理业务。
蒲小青原先的导师老茂是经理点明分配的，老茂年纪不小，靠着抱经理大腿得以三十六岁高龄稳坐办公室。南维来的时间不长，也知道这人惯爱偷奸耍滑，动不动就使唤他人，实习生在他手下估计是叫苦连天。
这不，蒲小青刚入职一个星期，实在是压榨地受不了了，才找到总监这儿来。
送上门的机会，总监岂能放过？
现在部门人手紧，不能耽误项目交工的日期，想来想去也就他有空闲。再者，老茂作为贺经理的拥护者，明里暗里没少挤兑过南维。
总监思来想去，这事交给他最合适。
“小谢，这也是你第一次带新人，趁这个机会好好锻锻炼炼，别辜负我对你的期望。”总监和颜悦色地说完这番话，转向新人时语气却沉了沉，“这次就算了，但越级汇报这种事，我不想再看到下回。”
实习生看着也像是被pua到神志不清的样子，唯唯诺诺地点点头。
南维扫了一眼，拿起桌上的文件，道：“您要没什么事，那我就先去忙了。”
总监挥了挥手。
他卷起纸筒拍了拍实习生的肩，这小孩儿也怪呆的，等他推门要出去了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跟上了他的脚步。
一回到办公室，就听见不远处冒出来一道冷哼，南维置若罔闻，只敲了敲桌子，对跟在身后的实习生道：“换个工位。”
这点勾心斗角的伎俩他是懒得理会，但不代表该示威的时候也选择不示威。职场就是这样，万事俱备的情况下，自己的腰板还硬不起来，那就活该被当软柿子捏。
果然他一出口，那点稀碎的声音就没了。
蒲小青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点头小声说好。
她的东西并不多，五分钟就已经腾了个干干净净。等搬到新工位，坐下来擦拭桌面那一刻，才忽然意识到南维让她换工位是为什么。
几个实习生的工位都分布在这片区域，她的位置原先在距离新导师远些的西北角方向，距离老茂的工位也就隔着一条过道，非常方便帮他跑腿。
现在一调换，她坐在新导师对面，距离近方便随时提问不说，也留出了私人空间。最要紧的是，上班时候不用再看老茂那张阴阳怪气的老脸。
她心底泛起一阵暖，又想起之前被导师不当人的使唤，眼角又有点酸涩。
“谢谢老师。”
南维没说别的，只把她叫到面前，问老茂之前都教了她什么，考虑到实际情况，他特意挑了简单的问，就算是这样仍旧一问三不知。
问到后面，都给南维整笑了。
“这些都不教，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
语气倒谈不上指责，更多的还是无语。
实习生小声说：“就，让我对接业务，平时拉excel和sql什么的……”
其实不止这些。
一天到晚的干端茶倒水类琐碎的活，被几个正式员工使唤来使唤去，还得兼职帮他们拿外卖、拿快递。mt 不教东西也不讲背景，问就是这点东西也拿来问？实习一周什么都没学到，她也怀疑过是不是大学四年上的假课，怎么实际应用全都用不上？
导师不教东西也就算了，她可以自学，可以问人。但部门风气差就实在让人受不了，感觉再多待一秒就会道心破碎。
忍无可忍找总监时，她是想直接提辞职来着，但总监率先出口，问她是不是想更换导师，她这才顺坡下驴应了下来，想着要是再不行、就辞职。
没有想到这一换，换到了个众所周知的“刺头”。她心里默默地想，还有点忐忑。
南维没有理会，鼠标点了点拉了个讨论小组，从库里筛选了一些文档发过去。
灵狐的文档管理比较严格，大部分内容实习生都打不开，只有导师分享的才能看。
他估计老茂就是卡着这点，什么都不教，来护卫所谓的导师话语权。
“今天上午先把这些文档都看了，尤其是这几篇。内容比较多，我希望你尽快看完。”他标注了几份重点，“下午我带你接触一下线上数据，跑一跑模型，我只演示一遍，你可以拿笔记随时记录。另外，数据要怎么分析怎么制表，这些不用我教你吧？”
他们部门偏业务，同时承接了好几个工程，智驾只是最重视的，不是唯一一个。像他目前的主要工作就是智驾的感知算法测试，同时手底下还有几个小项目在进行，用来带实习生正好。
新导师的风格显然与老茂截然不同，这么一大段话下来，蒲小青一边记一边点头，还要抽出空回答，“这个我会的。”
“行，回去吧，有不懂再来问我。”
蒲小青回到座位上，点开他发来的文件，看到几十页的页码和全然陌生的内容时，内心生出一股飘乎乎的不真切感。
她就这么换导师了？
就这么简单地重新开始实习了？
蒲小青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有点疼。
这种和以往不同的充实和兴奋，让她感觉好像还在梦中。
她点开聊天框，刚想和找个朋友倾诉一下，余光却扫到窗口里十几篇页码惊人的文档，“……”
靠，还是快点干活吧！
新导师看着像是个很有条理、且追求效率的人，下午要是来个随机抽查，她答不上来岂不是完蛋了！
蒲小青不知道，她这可是冤枉人了。
南维看着是个阴晴不定、不好处理的刺头，实际上他的刺从不误伤。中伤者他从不放在眼里，但也绝不吝啬释放善意：多这一个也不费事，那就顺手搭一把吧。
而蒲小青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才了解，自己这一次偶然的机遇，带来了能改变她整个职业生涯的幸运。
·
手底下多了个实习生，南维这段时间上班都充实了很多。
倒不是别的，主要这小孩什么都不会，什么都得他一点点教，难得一点休闲时间都得忙着给她收拾烂摊子。
而对于蒲小青来说，清早醒来，面临她的是全新的知识和数不清的挑战。
每天上班，蒲小青先到新mt那儿领任务，导师手把手地教她怎么做测试，要实在是学不懂，还允许她录视频方便回看。出了什么问题都有他指点检查，每天还另外给她留有了半个小时1对1的会议时间。
新导师不用她帮忙买早饭、不用她干打扫卫生的脏活，中午时常请她吃饭喝饮料，也不会pua她每天加班到十一点，毕竟导师本人都是到点就走绝不多待。
这日子，过得不知道多幸福。
除去算法之外，南维也时常教点别的，毕竟在这儿待久了，每天对着这一堆屎代码屎框架，要说眼睛不遭罪是不可能的。
只是碍于他只领一份工钱，不该管的他从来不过问，但如果带的学生好奇，他还是有问必答的。
前端后端、东一头西一头的，蒲小青每天拿个笔记记录，笔杆子都能冒出火。
“妈呀，老师你怎么连架构都懂啊？”
蒲小青十分庆幸自己跟了个好导师，现在每天都跟泡满水的海绵一样，吸收都来不及，同时也不禁为他坐冷板凳的现状叫屈。
南维怎么好说这毕竟是自己的看家本领，随口敷衍了句：“不多了解一些，老是在这个舒适区打转，将来就只能等着被优化。”
又教育她：“这都是工作上积累的经验知识，不管到什么时候，什么地方，长着眼睛耳朵就要多看多学，学而无涯，知道吗？”
这话一出，年方21的蒲小青都畏惧了，瑟瑟发抖道：“老师，你今年才24，就已经想优化不优化的了啊？”
像她这种工作还没确定的实习生，优化裁员感觉是老远老远之后的事情了。
南维道：“是啊，这叫有备无患。”
他只后悔自己领悟得太早，前几年拼了命地冒尖做业绩，过了25才发现实力硬是一方面，还要与时俱进，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普通员工，落后就只能等着被裁。
好在还不算太晚，穿越虽然给他带来了数不尽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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