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念下意识怀疑了一下自己的眼睛,闭眼又睁眼,重新看了一圈,确认蛋白和蛋黄都已不翼而飞,才捏起拇指和食指,试探着拎了拎那两瓣裂开的、仍在散发水蒸气余温的蛋壳。
很轻。
放入蒸架前,这颗蛋绝不是这种重量,唯一可能的解释就是蛋壳内某种有质量的“东西”随着温度升高而流失了。
这实在诡异,唐念第一个想到的解释是蛋壳里有只啄壳的小鸡,但哪种小鸡能耐得住高温的蒸煮?而且铁锅的盖子盖着,只有一个米粒大小的出气孔,小鸡也不可能出来。
除非这压根不是鸡蛋,她犯了一个低级的先入为主的错误。
唐念摩挲着那两瓣蛋壳,疑惑又兴味地矮身去看灶台,试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林桐离开后,他们家的家务几乎全由她一人包揽。高三时间紧迫,做完饭她从来腾不出时间清理灶台,导致每次做饭的油烟凝在大理石台面上,从侧面望去,灶台积着一层会反光的深厚的油污。
一道水渍拖行痕迹覆盖在油腻腻的灶台上,从铁锅下的灶台绵延向左侧。
她圆睁双目,屏住呼吸,循着痕迹慢慢看过去,琥珀色的瞳孔因兴奋缩小又放大,形如蛇瞳。在靠近柜台的阴影里,唐念找到了“它”——
一滩乳白液体,不足巴掌大。
说液体不够严谨,它更像一滩固液混合物,一块散开的史莱姆,一片扁扁的荷包蛋。她找来支筷子,大胆地戳了戳它,它立刻蜷缩起身体,从荷包蛋形状团成了一颗更具防御性的圆润小球。
是活的。
而且它的身体可以流动塑形,比猫还要柔软。
据唐念所知,地球上除了某些真菌和细菌外,只有软体动物门的庞贝蠕虫、缓步动物门的水熊虫以及甲壳纲十足目的白色盲虾能在100℃以上的环境里生存。但眼前这个生物的形貌特征并不符合上述所有生物,它更像一种未被科学界定义的新物种。
她握着筷子,呆立在原地。
还没从陡然接触到新物种的震撼中回过神,唐生民就大剌剌走了进来,伸着懒腰问:“你在做夜宵?”
她被他毫无预兆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侧身挡在了陌生生物身前,手臂撑住大理石流理台边缘。
唐生民自顾自走到了铁锅前,发觉里面只有一个空荡荡的蒸架以及两瓣蛋壳,脸色立刻掉了下来:“就这啊?”他指点道,“再下点面条,我也饿了。”
“家里没面条了。”唐念答。
“不能吧?”唐生民越过她,伸手在她身旁的橱柜里随意扒拉两下,发现真没面条了,他才嘟嘟囔囔地收回了手,让她明天中午放学时顺路去市场买点。
唐念没有问他你自己怎么不去买,只淡淡嗯了声。
唐生民背着双手就要走,才刚转身,就听到唐念在他背后发出了一道轻嘶。
“怎么?”他纳闷地回头。
唐念摇了摇头,说没事,等唐生民狐疑地离开了,踱步去阳台收衣服,她才举起右手。
*
厨房惨白的灯光映照出她血肉模糊的手背。
原本蛰伏在阴暗处的陌生生物在她与唐生民交谈的间隙爬到了她右手手背上,触感冰凉,为防被唐生民察觉出不对,她愣是没动,谁知与唐生民聊没几句,手背上忽然传来一道钻心的刺痛。等她举起手的时候,那只软体怪物1/4的身体都已经钻入了她手背上藏青色的毛细血管。
纤细血管被怪物的躯体撑开,血液汩汩而下,沿着她的手背纹路前仆后继砸在地板的瓷砖上,砸出一朵朵艳色的血花。
她绷起脸,左手擒住怪物裸露在外的大半个身躯,用力朝外拔。
察觉到她的反抗,怪物像吸血的水蛭般扭动挣扎得更加剧烈,身体海浪般翻滚,每滚一次,露在外面的躯体便在她的血管里更进一步扎根。
它爆发出来的力气与微小的体型严重不符,唐念拔了半天都没拔出来。想到它在高温蒸煮的情况下还成功孵化了,这种生物也许喜热畏冷,于是她掐着怪物,抱着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心态把右手塞入了冰箱冷冻层。
没用。
怪物的蠕动速度丝毫没有减缓的趋势,她咬咬牙,翻转右手,将手背朝下,抵住冷冻层底部崎岖不平的冰层,用力且缓慢地在坚冰上刮碾。
一,二,三。
她数着次数,力道一次比一次重,即使手背隔着怪物柔软的身躯硌到了冰层也没停下来。
第七次过后,怪物爆发出一声低哑的嘶鸣。唐念庆幸唐生民已经收了衣服去卫生间洗澡了,听不到厨房这边的动静。她冷静地重复着碾压的动作,直到它钻入她血管的那部分因疼痛而掉出来,吸附在她手背的力道也逐渐减弱,一滩像胶水一样的白色液体逐渐漏在冰块上,她猜测这是怪物的血。
唐念停下了动作,提溜起已经彻底失了力道的小怪物。
它的背部被她蹭得像块烂抹布,唐念毫无怜恤之心,将它翻转过来,仔细研究它用来攻击的部位。
与背部人畜无害的荷包蛋长相不同,这只怪物的底部另有乾坤。它身体底部长满了章鱼似的细细密密的吸盘,正中间有一个类似口器的存在,里面立着圈圈尖牙,像一台自动绞肉机。许是察觉到了自己危险的处境,口器朝她这个方向打开,不断发出尖刺啸鸣。
唐念面不改色地拎着它,走向阳台,从洗衣机旁翻出一个红色泡脚桶、一个不锈钢铁盆以及一个10kg重的哑铃。
把怪物丢进泡脚桶后,她扣上不锈钢盆,因见识过它的力气,所以还压了个哑铃上去。做完这一切,她抱着泡脚桶朝自己房间走,把泡脚桶塞到了自己床铺下。
按理来说还应该扎几个透气孔,但考虑到这只怪物甚至能从铁锅盖子的透气孔里溜出来,唐念就没扎。比起将它闷死,她更担心它逃出去。她不确定这种生物的□□是否含毒,要是后续出现了不良反应,起码可以带上它去医院检查,看看能不能匹配到对应的血清,虽然她很怀疑这只生物是否是地球生物。
把怪物安置好了,她才翻找出棉花、纱布和碘伏等物给自己的伤口消毒。
沾血的棉花团扔进垃圾桶里,纱布简单地缠了两圈伤口,确认不会再流血了,唐念从书包里翻出今晚的作业,埋头开始学习。
不幸中的万幸,她是左撇子。像所有被逼着纠正过惯用手的左撇子一样,唐念两只手都能书写。
*
房间里关着一只不知来源的怪物,正常人都会辗转难眠,唐念却睡得酣甜,一晚上连梦都没有做。
她生物钟很准,第二天早上五点半准时起床,第一件事,先进厨房把水烧了,把早上要吃的包子蒸起来,然后才去洗脸刷牙。
唐生民还在呼呼大睡,隔着一扇门都能听到打雷般的鼾声。
洗漱完毕,包子差不多也蒸好了,唐念用开水冲了燕麦片,把包子从蒸锅里端出来,直接站在厨房里吃。不出五分钟,早餐下肚,她漱口完毕,给自己的水壶倒满水,又回卧室检查了一下书包里的物品是否带得齐全。
完成每天早上的固定流程,唐念才捧出被她塞在书本与书本之间的离心管,观察了一下昨晚放进去的白蚁。
很好,两只都还活着。
低等白蚁食木,离心管里的木粉就是它们的食物,暂时不需为它们的喂食操心。她把离心管放回原位,又从床底下拉出被她层层封印的泡脚桶,拿下哑铃,揭开不锈钢盆。
乳白小怪物奄奄一息趴在桶底,和昨晚扔进去前相比毫无变化,还是跟块破抹布似的。陡然见了光,怪物缓缓蠕动身体,再度把自己蜷成了一颗小球。
唐念抱着桶去了厨房,因为不清楚它的食谱是什么,索性从冰箱里择了几片绿叶菜,又挑了几块猪肉扔进去任君挑选。
离家上学前,她又原封不动把不锈钢盆和哑铃封好了,怕唐生民进她房间看到这只怪物,她还是将它藏到了床底下。
*
唐念所在的高中每天早上七点开始晨读,高三生则需要提前到六点二十分到校。
赶到学校的时候,教室里几乎已经坐满了人。
三战使得世界人口锐减,为了增加就业市场所需的劳动力,政府大力鼓励生育,战后二十年间,世界人口迎来了第一轮井喷。
人多了以后,问题也纷至沓来。由于战争期间无节制的生化武器投放,人类损失了至少40%的居住地,又兼之人工智能技术迅猛发展,取代了不少原有的就业岗位——就业岗位数量敌不过人口密度暴增,最高联合政府无限度的生育鼓励导致战后第一代人成了政策牺牲品。
用几十年前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卷生卷死的时代。
为了避免社会动乱,官方声称经过净化,污染区的生态环境已经逐步复原,高层将污染区分为轻、中、重三个等级,扬言中轻度污染区已经完全可以住人。民众当然不信这种鬼话,没人愿意主动前往中轻度污染区生活,政府不得不采用一种看似公正合规的分流手段把人口输送到各地,以便减缓无污染区的就业压力。
这种看似公正合规的分流手段就是重新回归历史舞台的高考。
与从前的高考相似又不同,现在的高考容错率变得极低。
成绩好的可以在高考放榜后填报无污染区的大学,成绩次之的只能前往低度污染区念书,成绩最差的,自然只能选择中度污染区。
不愿意念大学?也可以,交钱改命,证明自己能为无污染区的经济做贡献,或者直接被运送到中轻度污染区为生态重建服务。
唐念家境普通,她家的积蓄除了满足正常生活需要,别的都不能奢求。林桐离开前把保险柜和银行卡密码通通告诉了她,她查了下家里账户的余额,查完以后失眠了三天。
那是唐念九岁时发生的事了,从那以后她就立誓发奋读书。
她文科成绩一塌糊涂,虽有过目不忘的能力,但完全不擅长处理语义分析题。好在除了一看就令人心梗的账户余额,林桐还给她留下了近乎天才的理科基因。
靠理科拖着文科,她的总体成绩还算过得去,填报无污染区大学不成问题。
除了个别有钱的家庭,许多学生家庭平凡,只能靠成绩逆天改命,高考成了无硝烟的战场,考得上便上天堂,考不上就下地狱。
*
高三生的午休时间缩减为一个半小时,由于家里挨得近,唐念一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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