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山月把手揣进兜里,神情有些意外。
站在她面前的是涂鸦男,身后还跟着几个兄弟。
为了不让远处的学校保安察觉异常,他们故意嬉笑着勾肩搭背,像在和冯山月玩闹。
有人在旁撑腰,涂鸦男说话硬气了不少:“刚才不是很会骂人吗?现在不骂了?”
冯山月也笑起来:“你没听够?”
众人一怔,涂鸦男瞪眼:“还嘴硬,以为我们不敢打女人是不是?”
她轻快地回了他一个字。
“来。”
男生们的表情僵住,冯山月的表情很认真,不像玩笑。
轮到涂鸦男没辙了。
四中好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公办高中,校风虽然拉垮,但经过了这两年的严打狠抓,已经没剩几个人敢在校门口闹事了。
他也是因为进学校的时候发现冯山月就在门口,觉得就这么路过她走进去太丢脸,才想到找人一起去吓吓她,放几句狠话再走。
没想到冯山月直接跳过互骂环节,快进到互殴了。
涂鸦男不可置信,她一个女生,看上去斯斯文文的,个子还不到一米七,再怎么嚣张,难道真的敢动手和男生打架?头发剪得那么整齐,不怕被弄乱?衣服干干净净的,不怕被弄脏?
几个人你看我我看你,涂鸦男硬着头皮上前,抬起手打算推她一把。
就在迈出脚步的那一刻,涂鸦男的耳朵同时捕捉到两个声音。
一个是从远处传来的,许久未见的前女友在喊他名字,听语气很愤怒。
另一个是面前冯山月兜里传来的,一声很轻的“喀啦”。
涂鸦男经常去美术生的画室玩,非常熟悉那个声音,却下意识觉得是他听错了。
那是美工刀的刀片被推出鞘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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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号风风火火杀到涂鸦男面前,直接搡了他一把。
“以前没发现你这么有本事啊?敢带人堵二姐?”
涂鸦男的兄弟们见有人动手,刚要反击,就听到一句“带人堵二姐”。
再一扭头,发现四中女排的队员们沉着脸,黑压压地朝这边围过来,一时间全都懵了。
不是,当初叫他们帮忙堵人的时候,也没说要堵的是王于英啊?
那个高一就满脸是血地来上课,高二在校内把同班男生揍得一周不敢来学校,在校外带着队友和人互殴,自此一战成名的王于英。
都打成这样了,她还没被开除,记了个通报批评,周一在升旗台上先念检讨再接受表扬——四中女排在省赛里首次夺冠,总决赛的关键分都是她拿的。
底下的同学议论纷纷,说她打进派出所了还能平安出来,学校也保她,肯定有什么背景,谁惹她谁倒霉。
就这么一号人物,放眼整个四中,还有人敢堵她?
涂鸦男更懵了,他有那个胆子堵王于英,当初在米粉店里就敢和冯山月翻脸了,还用等到现在?
他的几个兄弟站着没动,为了维护脸面,仍在梗着脖子硬撑,心里却已经开骂了。这算什么兄弟,自己不想混了还拉他们下水。
涂鸦男又惊又怒,去看冯山月,以为是她从中挑拨。
1号也转头,看清冯山月后愣了片刻。
这女生和她想象的完全不同。
她有一张聪明的、很会念书的脸,长成这样的人应该去升旗台上发言,而不是和成天游手好闲的人厮混在一起,来四中的校门口闹事。
冯山月迎着双方视线,保持插兜的姿势,脸色不变,慢慢地放松身体,把兜里的美工刀推回去。
她解释:“是我找王于英,不是他。”
1号这才松了口气,用“本该如此”的眼神瞟涂鸦男:“所以你们和她不是一起的?”
她身后,女排队的成员们也放松下来,在心里埋怨向明珠谎报军情。语气那么夸张,还说这女生能把别人骂跑,她看上去根本不像是会骂人的。
涂鸦男更是抓狂,用略显夸张的方言腔大声回答:“你才晓得啊大姐?我要搞的是她,又没找你们!”
在樟市的方言里,“搞”这个字的意思很多,其中一条释义约等于“为难”。
涂鸦男脱口而出的时候没想太多,他身边的那个男生却噗嗤笑出了声,紧接着,其他男生也会意,露出暧昧不清的神情。
最后,涂鸦男自己也笑了,还用希冀的眼神去看女排队众人,希望能就此一笑泯恩仇。
对他们来说,危机已经解除了,冤有头债有主,反正没惹到王于英那边的人,冯山月也被他们占了口头便宜,接下来只需要潇洒地离开,这整场乌龙就能圆满划上句号。
就在这时,涂鸦男和他身边的男生被一股力道分开了。
他们同时回头看去。
王于英的头发比寒假时长了一些,在脑后绑了个小辫。她额头散发着热气,证明她是一路跑过来的。一同冒着火气的是她的眼睛,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她现在心情很不好。
王于英按住涂鸦男的肩膀,不让他动,问:“你要搞谁?”
她很高,手长腿长,体格不算壮得很夸张,高兴的时候会爽朗地大笑。但当她像现在这样沉着脸看人时,被她盯着的人总会不寒而栗,想到当初在学校后巷里,她是如何用那只扣杀排球的手,把一个成年男子一拳一拳打趴在地上。
一片死寂。
涂鸦男嘴唇动了动,感觉声音不像从自己嗓子里发出来的:“没搞谁,都是误会。”
冯山月冷不丁插话:“误会什么,不是你在背后说死人的闲话吗?说他学人在外面混,说他抢别人女朋友。”
她的语气充满控诉,神情却很冷静,眼睛盯着王于英,嘴角带笑,像在试探王于英的反应。
除了王于英,剩下的人都愣了,1号问:“死人?哪个?”
王于英闻声转头,与冯山月对上视线,有些恍惚。
上一次见冯山月是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在派出所。当时的她看起来很久没睡过整觉了,眼底发青,脸色苍白得吓人。
半个月过去,她精神变好了不少,身为一个有良知且心怀歉疚的人,王于英理应为她高兴。
前提是,王于英不是凶手的女儿,此刻她们不是站在四中校门口,冯山月没有点名要找她,还在众目睽睽下提到哥哥的死。
王于英搭着涂鸦男肩膀的手无意识地攥了一下。
涂鸦男痛得叫出声,他朝冯山月嘶吼:“我错了,错了行了吧?你最正义,你最清高,你不说闲话!我向你道歉,对不起!满意了没?真xx服了,我说什么关你屁事啊!”
王于英爆了句粗口,攥着他领子把他拽起来。
周围的人都觉得涂鸦男倒霉,今天王于英心情不好,他撞枪口上了。
只有冯山月的笑容扩大了,像在看有趣的演出。
涂鸦男扭动着想要挣脱,心里只剩一个念头。
后悔,实在是后悔。
当着自家兄弟、前女友和她的队友们、搭讪失败的陌生女同学,以及校门口众多学生的面,他就这样被王于英拉窗帘似的拖来拽去,毫无脸面可言。
身体的痛苦可以忽略不计,心灵的创伤令他难以承受。
早知道当初在米粉店就不该嘴贱,谁知道口嗨了两句能惹出这么多事。
这场面太过难堪,因此,当钱主任的咆哮声响起时,涂鸦男第一次觉得她的声音宛如天籁。
“王于英,你给我放手!”
校门口瞬间安静了,看热闹的同学们纷纷回头。
一个满面怒容的中年女人,背后跟着一位打扮气质都和钱主任相似的学生家长,两人一快一慢地朝这边走来。
王于英背朝她们,却也能听到钱主任的方鞋跟在地面上敲得啪啪响,预告着即将爆发的训斥。
可她更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她注意到,冯山月面朝着钱主任的方向,始终冷静的表情松动了。她下意识想找人遮挡自己,低垂眼睛不与来者对视,却最终还是抬起头,站在原地没有躲。
王于英转身,在看清钱主任身旁是谁之后,她猛地放开手。
是冯燕芳。
当初在派出所里,王于英的妈妈,那个吵架与嚎哭都中气十足,总是操着方言骂人的中年妇女,一遍遍地对冯燕芳鞠躬,小声重复着:“王勇斌是畜生,我们家对不起你们,我做牛做马偿还你们。”
而冯燕芳端坐在她们面前,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紧绷着脸,眼眶很红,却是干涸的。
那时王于英觉得她像根布满裂痕的石柱,只要稍稍动弹就会崩碎。
现在,冯燕芳望着她女儿,表情总算生动了起来。
尽管是被气的。
她皱着眉,额头上的纹路很深,目光像在询问冯山月为什么。
从头到尾,冯燕芳没有看王于英一眼,但王于英却有些抬不起头。
刚才那一幕。冯山月和冯燕芳都看见了。
她们会怎么想?会觉得她骂脏话很粗俗吗,会透过她攥人衣领的粗暴动作看到她父亲的影子,然后在心里想,果然是杀人犯的孩子吗?是不是连她呵斥涂鸦男时的心虚,她们也能看出来?
“书不读了要造反是不是?不打排球,在这里打人,日子过得太舒服想吃处分了?”
钱主任从不对学生动手,她嗓门大声音粗,骂人的威力足以让人眼冒金星、耳鸣不断,效果堪比抽耳光。
王于英的注意力就这样被粗暴地拉了回去。
她一声不吭地挨训,放在以前还会顶几句嘴,今天当着那两个人的面,她什么都说不出。只有她的队友能看到她背在身后的手正互相按压着指骨,以此发泄心中的躁意。
钱主任一通骂完,转头看到涂鸦男缩着头正想开溜,一把将他扯回来。
“还有你,你哪个班的?校服是让你乱涂乱画的吗?早自习不上,和人家在门口吵架?”
涂鸦男愤愤不平,大叫:“什么吵架,我又没惹她!”
他的兄弟们连忙附和。
“老师,明明是王于英先动的手。”
“她那么厉害,我们哪敢惹她啊。”
1号拉下脸,刚要反驳,却被王于英使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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