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薇睡到下午三点才醒,抓起手机,看见有六个未接来电,五个是陈博言打来的,一个是父亲打来的。
莎薇起身换衣服准备出门。
母亲在客厅里坐着,见她从卧室出来,说道:“你老豆(父亲)说挂念你,让你抽空回家看看他。”
莎薇冷冷的不答话。
母亲道:“你不能这么绝情。离婚是我们两个的问题,他还是很爱你的。”
莎薇道:“爱我,每回我一说他弟弟不好,他就为了他弟弟跟我吵架,对我大吼大叫什么难听的话诛心的话都说,甚至打我?”
母亲道:“他是急脾气,他脾气上头了口不择言……”
“脾气不好就不用承担任何后果了是吧?我凭什么每次都要原谅他?他道歉了么?”
“不管怎样,他始终都是你父亲!他三十年间为你做了那么多的事,奉献了那么多,你不能因为他一次两次的事情就……”
莎薇冷笑一声,甚至不屑辩驳,换完衣服拎起背包便走了出去,重重将房门摔上。
下了楼,环顾周遭空洞冰冷死气沉沉的水泥森林,莎薇犹豫了一番,打电话给陈博言。
“睡醒喇?BB猪。”对面的男人嗓音沙沙的,听上去好像也刚睡醒似地:“今天休息吗?要不要过来?”
“ ‘过来’哪里?”
“老地方。”说的是昨天的酒店。
“没心情。想喝点东西。”
“这个时间……那……你来Major Tom吧。好吗?”
几乎每次喝酒,都是Major Tom。几乎每次上床,都是C3 Space。吃饭的地方倒是经常会换,但价位却永远固定在某一档……就好像她不配喝更好的酒、吃更好的菜、睡更好的床。
任莎薇感觉自己和陈博言的未来就是不断重复吃饭喝酒上床然后直到某天终于有一个人厌倦。
她已经想不起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和博言走到一起了。
因为他模样靓仔,又读过很多书?因为他会说很多缠绵体贴的情话?因为他扑嘢好劲?还是仅仅因为她太寂寞,四处向外寻求救赎?
莎薇搭265B号巴士在路上晃了近一小时才到。深水埗南昌街14号地铺。
陈博言已经点好了水果窝夫配雪糕、威士忌酱肉丸、松露薯条和一杯“汤姆哥”鸡尾酒。
莎薇进门,店里伙计认出她,招呼道:“早晨呐Becky,照旧?”
莎薇听得出调侃,笑笑:“照旧呀,唔该(谢谢)。”
店员很快给她上了一杯特调。
店内电视忽然在转播球赛中插播寻人启事:“失踪者,林王宝芬,女,79岁,本地口音,年初一约中午12点半至太平山顶凌霄阁附近,曾使用洗手间,此后失去踪迹。林王宝芬身高1.60米,体重160磅,体型肥胖,花白短发,肤色深,小眼睛,大鼻子,面部无明显斑点或疤痕。失踪时戴浅蓝色外科口罩,上身穿着枣红色羊毛呢外套,下身着黑色长裤,外罩红色不透明雨衣,穿灰白色老人款运动鞋,拄拐杖。请曾目击林太的市民与警方联络,致电999或山顶警署电话……”
这时间,店里顾客不多,伙计们都停下手里的动作,仰头看电视。
“在太平山走失?”店长也抻着头看:“有点奇怪……如果他们是去其它山头,荒山野岭,走失还算正常,太平山喎!设施完善,交通发达,老人家是本地人的话,一世应该去过好多次,闭着眼都能找到条路回家吧。”
有店员道:“前天人多到爆,可能从厕所出来找不到自己家人,跟着人群走散了。”
又有店员道:“就算走失,能走多远?凌霄阁广场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阿婆开口请人帮忙,或者报警都行,总不至于到现在都找不到啊!老人家是不是失智?”
另外一名店员道:“或者有没有可能是被南亚裔的非法移民盯上,图财,将个阿婆掳走……”
店长哂笑道:“呐,我就要说你种族歧视了。而且退一万步讲,就算是你说的那样,歹人也要先挟持她才行。老人家在公厕,进进出出周围那么多人,众目睽睽之下,怎么挟持?一定会有目击者。”
“有没有可能是老人家一时想不开,寻短见……”
“嘩,这么狠?大年初一寻短见?子女是有多不孝,才令到老人家这样?”
“就算是寻短见,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警察搜山一天两夜都没搜到。一个拄拐杖的老人家,能走多远?”
“也可能是阿婆跟子女置气,找地方躲起来了。”
莎薇垂着眸子,嘴里咬着吸管,静静听着。回过神来时,发现博言正看着她。
“或许老人家是故意躲起来了。等消了气再出来,皆大欢喜。”博言道。
莎薇又垂下眼皮,说道:“希望。”
博言见她不爱讲,便没再说。
莎薇喝了些酒,开始抱怨和父母间的事:“我妈又拿我老豆说事。话术和我老豆都是一样的。说他老了,挂念我,要我回去探探他。讲什么 ‘血浓于水’,让我原谅他,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没看博言,只是盯着杯子,看杯沿残余的酒滴向下滑落:“你听了不觉得好笑?”?“唔。”陈博言把叉子插进雪糕窝夫,含糊应了一声。?“他整天说什么家族意识、家庭责任,可明明我们母女才是他最亲的亲人,才是他最应该尽责任的!整天在他弟弟面前抹不开面子,什么鬼扯要求都拒绝不了,连累一家人被他弟弟一家吸血,到头来老婆孩子被他弟弟弟媳说了酸话,他都不能站出来回嘴。他这叫承担了家庭责任么?在自己家人面前硬气得很,到了他弟弟面前就软了,成了彻头彻尾的好好先生。最可笑,他拿我阿妈当外人,拿他弟弟当自己人,他荒谬!”说着说着,不由得言辞激烈,见旁边店员都在偷偷看她,才强压下声线。?“人都会有盲点嘛。”博言轻描淡写。
莎薇垂下眸子,说道:“我不想回我老豆那个家。”一口气喝完了剩下半杯的酒,盯着桌面,又缓缓补了一句:“我连我妈的那个房子都不想回。我忽然觉得我没有地方能回了。”
陈博言说道:“你这样……有点像新时代的 ‘娜拉出走’。你记得吗?易卜生的《玩偶之家》,娜拉毅然决然走出家门,追求自我。”他顿了一顿,看她没有回应,又加了一句:“我成日都觉得你是香港少有的很有觉醒意识的女人。”
莎薇抬头看着他,心底一阵冰凉,嘴角不由得失笑。她待要说几句嘲讽他装腔作势的话,种种字眼堆到嘴边一时未能组织成语句。
陈博言自以为说了一番很让她倾心的道理,见她笑了,便把手覆上她的手背,温柔地摩挲了一下,换上低沉诱惑的嗓音凑近她说道:“不要这么多负能量啦,BB。我找个地方你睡一晚,好好休息。”
她内心有那么多的痛苦,他不设身处地为她想想现实解决的办法就罢了,竟然满脑都是要和她睡觉……莎薇气得发抖,没有骂他,只是看着他轻轻说道:“陈博士,不,博士候选人,你成日说我似娜拉、似波伏娃、似什么后结构女性……我是人不是书里哪个角色。你成日讲我有自主、有意志、有反叛精神,但是……你从来都不问我想要追求什么生活、有没有钱、有没有办法脱身。”
博言嘴唇动了动,想要辩解些什么,却还是说不出口。他知道莎薇讲的都是实话。
莎薇站起身来,把杯子往前一推,手指从他掌心抽出。
“不是……我不是不关心你。”他慌忙起身:“你今晚去哪?”
“我自己找地方睡。”
“BB,我可以订间酒店——”
“我不想扑嘢。”她头也不回地说:“今晚真的不想。”
陈博言看着她从门口走出去,她穿着一件灰色呢子大衣,领子翻起,走进深水埗杂乱破旧的街巷灯影里。
空气里浮着一层咸湿的铁锈味,老楼外墙积年累月的水渍混着楼上人家滴下的洗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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