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到底是没有滚。
天幕中骤然响起的歌声吸引了所有人的关注。
那是一道清婉的女声,唱的是不知名的民谣。
主播的声音及其轻柔,轻得仿佛担心惊破谁的美梦。
【永平五年十月初九,病榻上的夏太祖薛烈做了一个梦。】
【他梦回数十年前,再见亡妻、爱子、爱女,一家四口享尽天伦之乐。】
雾化的天幕中,一行鸿雁南飞。
隔着一层朦胧的滤镜,镜头视角由远及近,从依山傍水的小村庄上空掠过,继而向下,最终定格在一间小院。
山风拂过倚墙而立的几株桃树,满树芳菲随风而落。
“来追我啊,来追我啊!”
一对扎着总角的童子打打闹闹追逐着花瓣跑过,嬉笑声好似极远又极近。
屋内纺织的妇人扭过半个身子向外看来:“仔细别摔着了……”
打猎归来的男人推开了半掩的院门,一手提着山鸡,一手捉着兔子,踏过门槛,就被追逐打闹的一双儿女冲上来撞了满怀。
笑声、叫声、骂声,仿佛烩成了一锅。
永明帝凝望着其乐融融的一家四口,整个人似已呆滞。
他的目光从两个孩子脸上细细描摹而过,又落向布衣荆钗难掩秀色的少妇眉目之间,眼前蓦然浮现另一张或笑或嗔的脸。
心中千般思绪,化作无声低语:“不像,一点都不像……”
宣政殿内,鸦雀无声。
纵然是不会看人脸色的秦王,此刻也不敢打扰永明帝的回忆。
这后世的伶人演绎起来简直绝了……薛澄被天幕上的氛围感动得不行,正想与旁边的三弟分享心情,却见后者呆呆仰着一张小脸。
眼尖的他从薛挽月颤动的睫毛间看见了一点泪痕。
薛澄的神色一下子复杂起来。
差点忘了,四兄弟中,只有三弟薛湛年幼丧母,算来王小娘去世至今还不足两年罢?
王小娘在世时,他们母子并不受父王宠爱,天幕中这般画面,从前三弟不曾享受过,往后更是不可能享受到了。
薛澄偷偷瞪了眼齐王:都怪父王!
齐王平素颇有贤名,其中一条就是尤为敬重王妃。
哪怕齐王妃成亲数年未育子嗣,齐王虽不得已纳妾开怀,却对妾室与庶子不假辞色,一心盼着与王妃诞育嫡子。
四位庶子的生母若非育子有功,在齐王府至今依旧无名无分,最多只算通房婢女。
即便如此,她们现在也只是最低等的侍妾之流,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封号。
齐王一副“和侍妾只是假玩,和王妃才是真玩”的嘴脸,令薛澄四兄弟平等地缺失父爱。
只是,包括薛澄在内,哥仨到底还有生母关怀,唯独薛挽月一无所有。
三弟平时少年老成,终究只是九岁稚子啊!这样一想,薛澄心头怜意大起。
“唉……”
比三弟大不了两岁的薛澄叹息一声,很有兄长范地拍了拍三弟的肩膀,以示安慰。
被惊醒的小少年朝他投来诧异的一瞥。
留意到二哥薛澄眼底的担忧与关切,薛挽月明白了什么。
他反手覆上薛澄的手,微笑着摇了摇头。
他没事,只是一时忆起早逝的阿娘……薛挽月下意识握住腰间一枚不起眼的香囊。
这是阿娘留给他的遗物。
两年前为亡母守灵的夜晚,来自异世的灵魂曾企图占据他的身体,夺走他的一切。
他一度崩溃,浑浑噩噩陷入黑暗。当他再度睁开眼睛,看见的就是亡母的灵位。
灵位无声陪伴着他,袅袅檀香中,薛挽月慌乱的心就这样平静下来。
年幼的他能在角力中胜过成熟的异世之魂,奇迹般生还,定是阿娘在天之灵的庇佑。
既然阿娘一直陪在他身边,庇佑着他,母子二人从不曾分离,又何必徒然伤悲?
薛挽月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他重新抬头看向天幕。
梦终究是要醒的。
天幕上朦胧的滤镜随着片片桃花破碎。
鸡犬相闻的屋舍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暗沉的寝殿。帷幔低垂,一只手探出锦被,急切地抓了一把,却抓了个空。
形销骨立的帝王从梦中猝然惊醒。
他看上去不复梦中的年轻强健,而是须发花白,两颊凹陷。一双浑浊的眼睛久久地、失神地凝视着黑暗中的某个点。
不知不觉间,他泪流满面。
这一幕画面极具冲击力。
几个皇子纷纷惊愕地愣在原地。
不是,这真是他们那一生强硬的父皇?
是是是,大家都知道父皇对先皇后与文襄太子、宣成公主感情深厚,可也不至于又是梦中团圆,又是醒后痛哭罢,这都是在瞎演什么?
改编不是瞎编,后世之人简直乱弹琴!
众皇子忍不住在心里酸酸地腹诽起来。
晋王早就接受了父皇偏心眼偏到嘎吱窝的事实。他探头一个劲地朝永明帝脸上瞥,想瞅瞅父皇看见这一幕是什么表情。
是恼羞成怒呢?还是触景生情?
谁知永明帝却侧过身去,让他大失所望。
留意到晋王反应的永明帝:……
他握住剑柄的手又紧了一分。
群臣早已识趣地垂下头,避免直视天幕上帝王失态的一幕。哪怕那并不是真正的永明帝,而是后世伶人扮演的天子。
眼睛移开了,他们的耳朵却避免不了本能地捕捉天上传来的声音。
【大梦初醒,夏太祖薛烈怅然若失。《夏史》记载,这位一生流血不流泪的硬汉潸然泪下,哽咽失语,在榻上独坐良久。】
【而后,他下了一封诏书。】
【这是一封追封文襄太子为帝的诏书。】
【想想也是,好大儿年纪轻轻就没了,就连唯一遗留的骨血都幼年夭折,在重视香火传承的古人看来,岂不是死后连个供奉都没有?难怪夏太祖这样的猛男都要落泪了。】
一段剪辑的影视片段再次跳出来。
这一次是内侍当众宣读追封诏书的场景。
长达数百字的诏书中,尽是对文襄太子的溢美之词,从孝顺父母,友爱弟妹,到文昭武德,既能治军,又能抚民,最后死在为大夏冲锋的路上,简直是可敬可叹。
天幕上的女郎轻咳一声。
她装模作样地捋着不存在的胡须,将拗口的诏书翻译成通俗易懂的白话,又摆出亲爹嘱咐儿子的搞怪口吻,顿时逗乐了不少人。
【——崽啊,没有子孙后代供奉香火不打紧,爸爸给你升个级,从太子变成皇帝。以后你就跟着爸爸,名正言顺蹭香火!】
永明帝听到这里眼前一亮。
是啊,追封!他怎么没想到这一茬!
本就被天幕勾出了浓厚的思子之情,永明帝满腔父爱无处安放,此时立刻被点醒:
“文襄太子,朕之元子,国之干城。功未酬而身先殉,朕每念及此,五内痛惜。”
他只是沉吟着说了这么一句话。
群臣立刻会意。
丞相夏侯敬率先出列,肃容一揖,而后群臣纷纷躬身,宛如整齐的麦浪:“文襄太子系出高后,功冠群伦,不幸殉国,天下痛之。今大夏定鼎,陛下追思爱子,臣等感同于心。伏请追加尊号,迎神主入庙,享宗庙血食,以彰其德,以慰圣怀。”
即便有个别人对此略觉不妥,想到文襄太子无嗣,不必担心国本之争,再看永明帝脸上不加掩饰的喜悦,也就默然无语了。
丞相率百官上奏,天子顺水推舟,事情就此落定。
永明帝为好大儿争取到了建立寝庙的资格,百官以虚名安抚住了天子的情绪,夏侯敬这个丞相再一次用实力证明了自己为何简在帝心……这一波是共赢。有意无意间,众人共同忽略了“帝王落泪”的记载。
大概只有皇子们感觉自己输得彻底。
早早躺平的陈王和梁王也就罢了。二人只是再一次认识到自己和长兄在永明帝心中天差地别的地位,决定以后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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