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很发愁。
不是发愁自己,而是愁婆婆。
眼看着要过年了,这两天不知道怎么了,这小老太太总是望着窗外发呆,有时候叫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也不知在想什么。
就比如说现在。
她拿着给十五绣的虎头鞋,刚下了两针就又在发呆了。
眼里一片死寂,空洞洞的,看着就让人心惊。
我频繁看了她好几眼,她却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纵容着十五在她身上爬来爬去,却始终一言不发。
直到腊八节这天。
在镇上裁缝铺子里定做的衣服好了,我们一家五口的都有。毕竟大过年的,总得有那么两件子新衣服才说得过去。
我美滋滋地穿上了鹅黄色的小夹袄上街溜了一圈,想要和那帮小崽子们显摆显摆,却发现今天村子里来了一帮陌生人,大家都去看热闹了,没人看我的新衣服。
心里憋气。
真烦。
我可是很喜欢这身新衣服的。
没人看的话,我这衣服不就白做了?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从初一到十五我天天都要穿这身衣服,就不信每次都没人看。
看着几乎整个村子的人都去围观了,我也凑热闹上去瞅了两眼。
是一大群女眷,个个都灰头土脸的,像是一路奔波,吃了不少苦。
其中最让人揪心的是一个小女孩,饿得哭都哭不出来,缩在她娘怀里发出猫儿似的呜咽。
我心想着这有什么可看的,嘟嘟囔囔地回家做饭去了。
那小女孩的母亲只觉得有人推了她一把,再回过神来时就发现手里不知被谁塞了半张梅干菜肉饼。
饼子还冒着热气,带着些酱香味,上面零丁撒了一点肉沫,却足够勾的人食指大动。
女子呆呆地看着手里的东西,眼泪蓦然流了满脸。
她曾经看不起这种下里巴人的吃食。
可到最后,竟然还要靠这种东西来救自己的女儿。
是她错了。
女子狠狠抹了把脸,缠着远处那个鹅黄色身影重重地磕了个头。
周围有村民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是心照不宣的模样。
都不用问,甚至都不用想。
一定又是十六那小姑娘。
毕竟又不是第一次。
十六是个很有正义感的女孩子,说的好听点是打抱不平,说的难听点是多管闲事。
只要是老弱病残,她都会伸出援手。
她似乎天生就对弱者有着怜悯之心。
不像他们。
他们可不敢跟十六似的什么人都要帮。
毕竟流放到这么偏远的地区的,这帮女眷还是头一遭,铁定是犯了大事的。
就算她们是被自己的父兄或者丈夫牵连,可平头老百姓的,哪敢管这帮子王孙贵胄的冤屈?
回到家里,我下手煮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鲫鱼豆腐汤,撒了一把葱花上去,我皱着鼻子闻了闻,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老太太把十五哄睡了,此时此刻正在院子里晒太阳,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婆婆微微晃神,“十五,街头菜市口被流放过来的都是什么人啊?”
我盛汤的手一顿。
愣了愣,心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对流放的那一群人感兴趣,想了想,还是如实告知。
“是忠勇侯府一家,他们家挪用公款,结果被抓了,全府流放,忠勇侯和小侯爷被当场诛杀,其余人被流放岭南,正好途径我们的小村子歇歇脚,怎么了?”
我正在摆放碗筷,余光发现她听到我的这些话时身体明显一僵,阖上了眼。眼皮却极为剧烈的抖了两下,接着归于平静。
我迟疑了一下,把十五拍醒,抱在怀里喂鱼汤,“是你认识的人吗?需要我带你去见他们吗?”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我怀里的十五吃饱喝足地打了个饱嗝儿,她才终于回答我。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那声音沙哑至极:“不用了,没什么好见的。”
我心中隐隐约约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又实在说不上来。
夜晚,她却在床榻上辗转反侧,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最终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蹲在房顶上看着月亮发呆,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拍拍身上的露水,向关押那群流放罪奴的地方跑去。
关押他们的地方经常被我们称为白房子,虽然名字里带个白,实际上却乌黑隆冬的,里面脏的嘞。
到处结着蜘蛛网,地上还长满了青苔,没有人打理,野草丛生的都能比人的腰线高。
我有些嫌弃,还是提起裙摆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
一直打听到深夜,我才终于理清了事情的全貌,站在屋檐下发了好久的一会儿呆,我回头看了一眼那院子,还是默默地回家睡觉去了。
第二天我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我并不是每天都会摆摊儿去卖馄饨的,有时候心情好了就早早出去多卖一会儿,有时候心情不好了一整天我都不会出摊儿。
老太太一直都知道我有自己的看法,所以出不出摊就全凭我的心情。
等着把十五哄睡着了,我才轻手轻脚地蹲在老太太面前。
老太太一直都有着咳血的毛病,从她捡到我开始就有了,但是去找大夫看却也没看出什么,即便是村子里最具声望的马神医来了也只是捋着胡须连声叹气,只说是心有郁结。
我想了想,寻思着也是。
她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受了什么苦,身体亏空的厉害,在我第一次把上她的脉搏时就已经感受到了。
在这个时代里,女子本来就生活艰难,环境也很恶劣,再加上风吹日晒,冬凉夏暖的气候,她身体能好才会有鬼。
沉默了半晌,我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阿婆,他们一家人都罪有应得,你又何必伤怀呢?”
像是完全没有料到我会知道这些事,老太太身体明显一僵,浑浊的眼一眨不眨地望向我。
我叹息一声,“宋百岁,还是放不下吗?”
老太太全名叫宋百岁。
她的父母大概是希望她能够长命百岁,于是给她取了这个名字,希望她百世长安,岁岁无虞。
可是天不逢人愿,在她出生那年赶上了天灾,家里的田地本来也都是下等田,本来就没有什么好收成,这样一来更是颗粒无收,全家都得被饿得张着嘴。
她的父母实在是揭不开锅,再加上还有着几个孩子要养,岁数大一点儿的哥哥姐姐已经被养出了感情,岁数小一点儿的只剩一个弟弟,老两口又实在舍不得,百般纠结之下,还是把恰在中间不上不下颇为尴尬的宋百岁卖给了人牙子。
说她的父母很爱她吧,他们唯独把她给卖了。
说她的父母不爱她吧,他们还特地打听了一下,即便知道卖给大户人家当通房丫鬟,或者是卖去秦楼楚馆那种三教九流的地方价格能高很多,老两口却也连连摆手,千叮咛万嘱咐只要当最普通的丫鬟就可以。
父母愧疚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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