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深绣娘上六休一,今日詹狸可以回家了。
她笑意盈盈地收拾东西,平日里就一副柔善好欺的模样,今日仿佛被人踹上一脚,都会温声言谢。
乔双懒洋洋地托腮看她,都没从床上起来过。
“你家中有谁?”
“娘,阿爷,大伯哥,嫂嫂,和我相公呀。”
“那挺热闹。”乔双走到她背后,手从她腕骨往上滑,直至盖住她整个手背,把她掌心的梳篦拢到自己掌中,要为她梳个发髻。
“乔姐姐呢?”
“没有人。”
完了,詹狸根本不知道……意识到自己好像戳到人家伤心事了,她坐立不安,浑身刺挠似的,没一会就仰头看乔双眼色,影响到她给她梳发。
而乔双只是笑:“那些绣衣娘,最爱嚼人口舌,搬弄是非。你不与她们同流合污,连我是寡妇也不省得。”
她将她头发梳齐整,上半部分扎成发髻,下半则自然披散开来。又拨乱了些许碎发到她额前,俏生生的姑娘嫣然而灵动。
“半披发么?这不是未出嫁的小姑娘才梳的。”
“谁知道呢?”乔双点了点詹狸的鼻尖:“这么一张脸,天天戴着帷帽,闷都要闷死了。好啦,不是说要去采买?别耽误了时辰。”
詹狸和她道别,兴冲冲地跑去市集了。
市集喧嚣,詹狸就像沸汤里的一颗糯团,浮浮沉沉,又被鸡鸭咕咕嘎嘎的声音挤来挤去。
卖米的伙计远远瞧着个轮廓,觉得眼熟得很,一拍大腿,嘿,想起来了:“你就是茶馆里救人的那位姑娘吧?”
县城小,啥事都传得快,但传回村里不大可能。詹狸哪敢承认,头直摆。
“羞什么?来来,多给你装点米。之前没摔着哪吧?哎呦,我在一旁瞧着都来气,你跟我家丫头一般大——”
他身后板凳上坐了个闺娃,闺娃听阿爷提过一耳朵,此时好奇地看来,正巧和詹狸对上眼。
丫头颊边还有厚厚的婴儿肥,哪里和她一般大了!
伙计把米放在詹狸背篓的最下方,目送她去买别的东西,低喃几声真是孝顺。
詹狸又买了一小罐油、一小罐盐。想起娘和阿爷旧衣上几个大补丁,即使知道钱要省着花,还是扯了几尺布,要拿回去裁新衣。
也给嫂嫂和大伯哥带些什么吧。
詹狸突然想起来药还没买,钻入小巷里,轻车熟路地来到民生药铺后门,轻叩门扉。
店里的药童认得她,眉毛弯弯同她打招呼:“狸子姐姐!好久不见啊,来买什么药?”
詹狸把江湖郎中的方子递过去,那字龙飞凤舞,小药童看不懂。
他从椅子上跳下来,噔噔噔跑到里间去,给师父看。本来慢吞吞的老人睁大了双眼,扶着摇椅边,拄拐起身。
“这药方…姑娘是哪里得的?”
詹狸如实相告:“村子里来了个江湖郎中,请他给家里人看了看。”
“他若来此,必有灾祸。”老者低声自语,这字化成灰他都认得,不正是为至尊指点迷津的那人么?可惜近来星象不准,没办法断言祸事。
“病人症状可是长睡不起、昏迷不醒?”
“是。”
“可有时而睁眼,时而动弹?甚至会走动,但无法言语,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怎么越听越邪乎呢,詹狸讷讷摇头。
“就只是静静躺着。”她讨厌活死人这几个字,从来都不用。
老者收了詹狸一两药钱,才配了小小一副药,推到她面前。
“一月一食,不可贪多。”
詹狸感激谢过。
这可是一两银子啊,差不多是她的月钱。只好在心中自欺欺人,默念:景行是吞金兽,相公乃吞金兽也。
她古古怪怪地笑出声来,又花了几十文买了一些调养身体的药,说要回去煎给大嫂。
詹狸不是很计较钱,心痛也就一会儿的事,出了药铺,一想到回家能见到娘他们,心情又舒畅起来。
她继续往前走着,再一次经过那间木工铺子,停下脚步,左瞧右瞧,发觉她上次看中的椅子——带轮的那只,不在原位。
会不会被买走了?
詹狸没忍住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里面总是黑漆漆的,不开窗子,也不晓得木匠看不看得清。
还没找到那椅子,黑暗里一座小山似的身子忽然往她边上一倾,好像要压扁詹狸。
“啊!”她就像一只受惊的狸奴一样躲到了门后。
“我不是有意吓你。”
男子粗哑低沉的嗓音和他的目光一并落在了詹狸身上,她不经吓,眼尾飞起一抹艳色。
“我知道,是我胆子小……我、我只是随便看看!”詹狸觉得她刚刚确实有些偷偷摸摸了,才惹得这位匠人突然出现。
这里的东西又大又重,腰身不堪盈盈一握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偷得了。
他原本只是想上前把人请进来,未曾想过会吓到她。
休息时才不开窗子,有客人来,他光着臂膀推开窗户,日光瞬间灌入,照在他手中没做完的木工玩意儿上。
这位汉子眉眼虽不柔和,但也不至于令人害怕:“武家铺子,随便看。”
詹狸拍拍胸脯给自己顺气,迈步走进来。
武匠人搬出那日她看的轮舆,推到八仙桌前面,让她能完完整整地端详。
她眸光一亮,半弯腰细细观察,这椅背藤编虽然粗糙,但也可以了,詹景行又不是光着身子坐在上边,不会硌着的。
背上忽然一轻,原是匠人觉得她背着背篓不方便,给她搁到桌子上了:“要坐上来试试吗?”
“可以吗?”
他浓眉一挑,似乎在反问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詹狸好奇地踩上踏板,坐下来,两只手搭住扶手。
木匠看她坐稳了,才往前推。
推了会儿,小娘子忽然抬起头来,明眸善睐、唇红齿白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他人愣了一下,先前没有直白地盯詹狸的脸,只知是个小娘子,没想到那么……婉兮清扬的面容一晃而过,他偏开眼。
“武烛。”
“好,武烛。你来坐,我来推你。”
詹狸起身,见武烛不动:“嗯?”
又轻轻推了推他,武烛才肯坐上那轮舆。说来好笑,他身材高大魁梧,浑身肌肉虬结,端坐在上面,脊背挺得笔直,就像跨坐在一匹高大的银鬃马上。
詹狸虽力气不大,却也能推动。轮子顺滑,转动时没有滞涩之感。椅子尺寸也足,武烛坐上去稳稳当当,没有塌陷,想来景哥儿坐上去,自然更不会有塌陷之忧。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原站】
【ggd8.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