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士顿的雪下了一整天。
时越站在的窗前,看着雪花在路灯的光晕里徒劳地旋转再坠落。玻璃映出他的脸——眼下是连续熬夜留下的青黑,嘴唇因缺水而起皮,嘴角绷紧成一条压抑的弧度。此刻,实验室里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转身回到工作台前。屏幕上,是他这段时间搭建的算法模型。理论上,它应该呈现出一组完美的收敛曲线,然而,屏幕上所有的曲线都乱成一团,结果与预期完全背离。
【错误,无法收敛。】
几个红色的大字刺进他的眼底。
时越向前俯身,按着鼠标,认真地检查每一行代码,每一个参数。没有错。
他重启程序,更换数据集,重新调整所有设置,动作和之前分毫不差。
几个小时后结果依旧。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导师的邮件:“委员会下周要听进展报告,如果还不能突破,我们可能需要考虑调整项目方向,更换操作人。”
他没有愤怒,也没有力气愤怒。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他颤抖着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他像一个自虐者,点开了那个置顶的头像,看他们的聊天记录。
从头翻起,一个字一个字地读,一张图一张图地看。
她发来的学校的流浪猫,被喂养的肥肥壮壮的。
她分享的晚霞,绚烂得像他此刻无法进入的美梦。
她琐碎地讲着宿舍楼下的趣事,剧本创作的瓶颈,法考复习的头痛……
充满生命力的日常,是他曾经生活里的良药。而此刻却像耀阳的光芒,照亮自己此刻满身的狼狈。
他的指尖停留在她生气时的那句话上,她问:【时越,你说的那个唤醒程序,还会再做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一定很难过吧?
当时他是怎么回的?他又一次懦弱地退缩了,什么都没有没回。
他关掉手机,将额头抵在桌子的边缘。一滴滴滚烫的液体终于挣脱了所有的束缚,砸在冰冷的地面上,旋即被黑暗吞没,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
同一片天幕之下,京市已经天光大亮。
顾知秋在闹铃催促之下醒来。手机屏幕上,还开着那份被批注得面目全非的剧本文档。制片人的最新要求,用加粗红字标出:
【核心冲突不够强烈!女主的等待缺乏说服力,显得过时,还有太过软弱。能不能增加误会或是第三者之类的冲突,观众更需要爽感……】
“爽感?”顾知秋无声地重复这两个字。
她敲下回复:【李老师,我理解市场需求。但等待不等于软弱,它可能是一种更强大的主动选择,是……】
打字到这里,她停住了。
一种深刻的自我怀疑,像藤蔓一样从心头蔓延开来。她的坚持,在这个崇尚“及时止损”的时代,是不是真的就是一个笑话?一个过时或愚蠢的笑话?
她烦躁地退出页面,准备下床洗漱,手指却像有自己的意识,点开了相册里的文件夹。里面,是她和时越所有的照片。
她没有沉浸在甜蜜的回忆里,只是一张张翻看,看着时越的眼睛。记得奶奶曾说过,“眼风”正的人,心便不会歪。
她看到那双眼睛,在图书馆的灯光下,是沉静专注的;在球场奔跑时,是锐利明亮的;在看着她的时候,是温柔宠溺的……她想从这方寸之间的映像里,重新汲取到让她坚持的笃定。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深深呼了一口气,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动摇都赶出去。她重新点开剧本文档,将制片人那段建议先忽视。
随即,她在空白的文档最上方,用力地敲下一行字,像是开篇宣言,说服别人也说服自己:
【他值得等待,不是因为他的完美,而是因为他是他。】
她忽然明白,自己要写的,根本不是一个“等待”的故事。而一个关于“信任”的故事。
她信任他,也信任自己,所以故事里的女主角不会苦兮兮地等着被拯救,她会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并非停滞不前,而是一种开疆拓土的姿态。
她开始飞快地打字,在剧本中新建了一幕大纲场景:
【深夜,女主角的科技公司庆功宴后,她拒绝了男二送的回家,自己坐上驾驶座,手机屏幕亮起,她与男主的合照。她轻声说:看,没有你,我也能把车开得这么稳了。】
—
时越趴在实验室的桌子上醒来,浑身冰冷僵硬,脖子因为保持一个姿势太久已经有些麻木。窗外依旧是一片灰蒙蒙的雪色。他挣扎着起身,第一件事是抓起手机。
屏幕上干干净净,没有她的新消息。这不正是他想要的吗?奋力推开她,让她回到她正常的生活轨迹。
可为什么,当这份沉默真的降临时,会让他感到如此的慌乱?
他再一次点开和顾知秋的对话框,手指悬在输入栏上,却一个字也打不出来。道歉?解释?他可以吗?他这样一个连最简单数据都抓不到的失败者,凭什么再去打扰她的生活?
他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躯壳,麻木地打开电脑,导师的邮件赫然躺在信箱顶端,标题是【紧急会议:关于项目后续安排】。
他闭了闭眼,没有点开。
鬼使神差地,他做了一件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他点开了一个尘封在角落的文件夹,里面静静躺着一个名为 【Wake-Up System Concept】的文件。
这就是那个“唤醒程序”。那个晚上,屏幕里的她窝在沙发中,眼角带着笑意,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的系统内存可得准备得大一点。我怕我们未来的证据,会多到超出你的处理范围。”
他其实早就在这个文件夹里存放了很多很多的照片,设置已经有个初步的模型。但是因为不够满意而搁置。
他翻到一张他和顾知秋在图书馆的旧照。照片里,她正笑眼盈盈地看向他。
就这瞬间,一种“反正已经一无所有”的破败袭来。带着这种近乎自毁的心情,他开始重新审视那些复杂的设计图与代码框架。
奇怪的是,当他放弃了“完美”的执念,剥离了“做到最好”的负担后,那些曾经困扰他许久的技术障碍,竟然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清晰脉络,他想要重新完成这个系统。
—
顾知秋抱着一摞书,走进教室。教授在讲台上正铿锵有力地分析最新的案例。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笔尖在笔记本上快速移动。
手机在包里震动了一下。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犹豫了几秒,还是趁教授转身写板书的间隙,飞快地拿出来看了一眼。
不是时越。是总编剧的回复:【小顾,我希望你明白,我们是在做产品,不是艺术品。如果你的思路无法与市场接轨,我们可能需要重新评估你的参与度。】
她盯着那行字,重新评估参与度?是不是意味着她可能失去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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