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府衙林推官那小厮,名唤正儿。
“年前我随郎君返乡,这几日才回,”正儿摸摸脑袋,似有心事,“我家郎君告了假,尚没回府城。”
含璎将最后剩的几个鸡爪都包了给他,心道难怪来府城这些时日,不曾见过他。
正儿往香茉街去了,恰好林帛儿买了兜荸荠回来,两人收拾收拾,搭上牛车回家。
晚上炖了一大锅荸荠排骨汤。
阿福一早便候在灶房门外,吐着舌头直流口涎,阿花虽矜持,也到门外转了几回。
阿豚捧着碗,啃排骨、吃荸荠,排骨炖得软烂,一咬,肉即脱骨,荸荠甜糯,他又抓了把年糕片浸在汤里,泡入味了,拿勺舀了往嘴里送。
林帛儿埋头吃了两大碗,摸摸肚子,试探道:“小娘子可后悔收留我了?我、我胃口有些好。”
含璎吃得一动不想动,“的确好。”她顿了顿,见林帛儿神色吃紧,又笑道,“每月只得给你一贯钱了。”
林帛儿松了口气,却是摇头,“早便说好了,不要工钱,小娘子莫再提了。”说罢起身收了碗碟去灶房。
阿豚帮着捡了筷子,跟在她身后。
次日晌午,那缁衣僧人提了只木桶来,含璎一看,满满一桶全是田螺,个头还大。
“可否与小娘子换炒年糕?若不够,我再补。”
他虽有求于人,却无半分怯意,想是在岩宁县见过含璎卖香螺,猜她不会拒绝。
含璎问:“你捞的?”
“嗯。”
含璎见他一身衣裳还是潮的,多半没用捞网,直接下水摸出来的,这时节天尚没回暖,城外河水寒凉刺骨,也不怕冻坏了。
“这桶我收下,莫再送了。”
僧人一怔,以为她不要,提了桶,扭头便走。
含璎没好气道:“站住!”
这和尚又穷嘴又馋,脾气倒不小,半点委屈不肯受。
含璎问:“师傅捞田螺可用捞网了?”
僧人淡漠摇头。
含璎不客气道:“这般冷天在河里挨上半个时辰,莫说师傅这岁数,便是年轻力壮的郎君,恐怕也受不住。”
僧人一张黑脸蓦地涨得通红,欲待辩驳,张了张嘴,却又没说出什么。
“有田螺我自然要,这一桶约莫有十斤,按三文一斤算,卖么?”
“嗯。”
僧人收下银钱,没再提年糕,到隔壁谷娘子摊位上要了碗馄饨。
谷娘子高兴地招呼他坐,一面往锅里下馄饨,一面得意地瞄了眼含璎。
含璎岂会不知她想什么?她给出去的银钱,转头进了她的荷包。她倒不在意,走过去,挨着谷娘子,瞧了眼锅里,悄声问:“肉馄饨?”
谷娘子起初没懂,听她又问,才满不在乎道:“野和尚多的是,谁管他破不破戒?”
含璎道:“旁人若知你卖他荤食,可会怪罪于你?”
谷娘子哼哼一笑,“小娘子出去转转便知,多的是,和尚要吃,若不卖他,难道逼他去偷去抢?小娘子只管把心放回肚里。”
含璎心中有数,看那僧人一眼,没再问,待林帛儿将田螺送回家,倒出空桶,便还了他。
香茉街庙会过后,寒记生意明显好了许多,不少是回头客,亦有慕名而来的新客。
谷娘子悔恨不已,“早知如此,便不该嫌麻烦,雇辆车也就去了。”
含璎原本盘算着几时去跑一跑城中酒楼、饭馆,不料过两日便有一家附近的馆子找上门,一口气订了五斤虎皮鸡爪,折算下来,价钱比散卖略高,也道不可给别家馆子更低的价。
售卖鲜鸡爪的那家馆子听说每日追加五斤,痛快地将每斤价钱减下了三文。
隔两日,又有几家找过来,俱是三斤起订。含璎只管应下,府城馆子多,不怕买不着鲜鸡爪,有过上回游芙断她货源的教训,稳妥起见,她还是预先订了卖契。
谷娘子瞧在眼里,垂涎不已,不愧是有分号的,才几日便成了这番局面,左思右想,竟与含璎说有意关了馄饨铺,来寒记帮工。
含璎只道她说笑,怎敢应承?可现下只她与林帛儿两人,的确忙不过来。
翌日僧人又来送田螺,一手提桶,另一只手上拎了捞网,这回还学会了拿水养着田螺,不似头回来,木桶里干巴巴的,尽是田螺,再耽搁些,那田螺便死了。
含璎心思一动,问:“师傅可找着活计了?”
“不曾。”
“师傅若肯来寒记帮工,要多少工钱?”
僧人浓眉一挑,着实吃了一惊,“包吃住,旁的不要。”
含璎不得不谨慎些,“铺子里售卖的小食不可随意取食。”
僧人冷淡道:“自当如此,”又道,“就睡铺子里。”
林帛儿在旁笑道:“我都睡不下,何况师傅?”
谷娘子捞了碗馄饨给食客送去,插嘴道:“小娘子,你莫不是想叫他住到家中?”
见含璎没作声,脸色一变,凑过来道:“小娘子莫犯糊涂,和尚到底也是男子。”
那僧人耳力好,听着了,立时脸色铁青,“我之年岁于小娘子足可为父。”
“你道没那胡来,没廉耻的?”谷娘子鼻子里哼了哼,又道,“宫里头选妃,不拘皇帝甚岁数,挑进去的还不是如花似玉的小娘子?”
林帛儿忍不住点她道:“娘子慎言!”
谷娘子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僧人脸色越发难看,见含璎没作声,似是不欲叫她为难,掉头就走。
林帛儿看眼含璎,叫住他道:“师傅好大的威风,我们小娘子一句话没说呢,你便撂脸儿走人。”
僧人脚下一滞,转回来看着含璎。
含璎指指阿豚,“你若要住,只得与阿豚同住。”
僧人又迟疑,皱眉看看阿豚,“贫僧不喜与人同睡。”
林帛儿气得一笑,含璎亦是皮笑肉不笑,“师傅也知是’贫’僧!”
谷娘子跟着嗤笑一声,对含璎道:“小娘子不问问你家郎君?”说罢不等含璎答,自言自语道,“也是,家中小娘子说了算。”
林帛儿听她言下之意,显是没将周从寄放在眼里,在她看来,周郎君比不得她那打铁的夫君。
僧人沉默半晌,似是有所松动,正色道:“此子可尿床?”
阿豚听懂问的是他,坐在条凳上扭过头,道:“阿豚不尿床。”
僧人皱着眉,勉强点头答应了。
含璎见阿豚抿着小嘴,笑问道:“阿豚可愿与他同住?”
僧人起先还挑剔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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