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经彻底暗下去,将废墟吞噬进更深的阴影里,只有风在断壁残垣间呜咽。
赵安宁的身影在破败的楼宇间快速穿行,像一道融入夜色的游魂。
她绕开白天搜寻过的区域,凭着记忆和系统的微光导航,向着城市边缘那片被遗弃的工业区潜行。
十几公里的路程,在平摊开的地图上或许只是短短一截,但在末世的废墟里,每一步都踏在危机四伏的荆棘丛中。
她避开主干道上淤塞的车辆残骸和可能潜伏着感染体的阴影角落,在狭窄的小巷,以及坍塌的房屋内部,甚至需要攀爬翻越的瓦砾堆上开辟路径。
汗水一次次浸透单薄的衣物,又在夜风的吹拂下变得冰冷粘腻。
额头反复好不了的伤口在剧烈活动下传来阵阵抽痛,胃里那点可怜的食物早已消耗殆尽,只剩下灼烧的空虚感。
她咬着牙,只在体力实在不支时才短暂停下,靠着冰冷的断墙喘息片刻,就着水壶里最后几口水,艰难地咽下一小块压碎的方便面饼。
现在背包里那两罐珍贵的黄桃罐头,成了最后的食物。
时间在无声的跋涉中流逝。
当她终于看到远处那片如同沉睡巨兽骨架般的厂房轮廓时,铅灰色的天空边缘已经透出一丝死气沉沉的鱼肚白。
天都快亮了。
她藏身在一堵半塌的围墙后,最后一次确认方向。
系统面板上,代表载具位置的微弱光点就在前方不足百米处,一个被大型广告牌残骸半掩着的街角。
心跳有些加速,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对一个安全的地方的渴望——那辆破旧的面包车,是她在这可堪称移动堡垒的庇护工具了。
她像猫一样无声地潜行过去,拨开垂落的锈迹斑斑的铁皮广告牌。
它就在那里。
那辆曾经陪伴她逃离初始地狱的破旧面包车,此刻却歪斜着趴窝在冰冷的柏油路面上,像一个力竭倒下的老伙计。
右前轮完全塌陷下去,悬架连杆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暴露在外,沾满了泥泞。
车身覆盖着厚厚的灰尘和泥点,几处剐蹭的痕迹在晨光熹微中格外刺眼。
驾驶室的门虚掩着,透着一股被遗弃的凄凉。
她快步上前,拉开车门,一股混合着机油、尘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还好,钥匙还插在点火开关上。
她深吸一口气,从背包里掏出那捆用破布包裹着的简易悬挂修复套件——那个饱经沧桑的工具箱。
打开箱盖,油腻的工具在微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没时间感慨工具的简陋,目光迅速锁定在车底那扭曲的悬架连杆上。
接下来是纯粹体力和意志的较量。
她瘦小的身体几乎完全钻到了车底,冰冷的泥水浸透了后背。
生锈的螺母在漫长风雨侵蚀下早已与螺栓焊死,每一次用活动扳手卡住,再用那截加力杆套上去拼命发力时,手臂的肌肉都绷紧到极限,虎口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血丝混着油污渗了出来。
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刺痛。
沉重的金属管废料被拖过来,作为临时的支撑和敲击的砧板。
铛!铛!铛!
扳手砸在加力杆尾端的闷响,在死寂的清晨废墟中单调地回荡。
每一次发力都伴随着她压抑的闷哼和牙齿紧咬的咯吱声。卷刃的消防斧也被征用,充当撬棍和榔头。汗水、油污、泥浆和血渍在她脸上、手上混合成肮脏的迷彩。
【滴滴小优:检测到宿主正在进行高强度车辆维修作业。】
【请注意操作规范,避免工伤。建议佩戴安全防护用具……】
冰冷的电子音不合时宜地响起,带着一种令人恼火的事不关己。
赵安宁充耳不闻,眼中只有那该死的纹丝不动的螺母。
她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用脚蹬住车底盘,腰腹核心爆发出最后的力量,猛地一扳!
“咔哒!”
一声令人心悸的金属脆响。
不是螺母松动的声音,而是那根本就扭曲的悬架连杆,在巨大的扭力下,从本就存在裂纹的地方,彻底断裂了!
赵安宁猝不及防,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带着油污的扳手脱手飞出,后背重重地砸在冰冷湿滑的地面上,眼前金星乱冒,肺里的空气被狠狠挤压出去,只剩下尖锐的疼痛和一阵眩晕。
断裂了……那就连更换修复套件的可能性都没了!材料有了,积分够了,却毁在了最后一步。
她躺在冰冷泥泞的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晨光惨淡地勾勒出面包车歪斜的轮廓和那截断掉的,冰冷的金属残肢。
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虎口的伤也火辣辣的,浑身的骨头都像散了架。
胃里空空如也,灼烧感提醒着她物资的匮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鼹鼠”的单子,那1克能量核心碎片、十份干粮、五升净水……仿佛都在随着这断裂的悬架一起化为泡影。
不行!
不能倒在这里!
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如同闪电般劈开绝望的迷雾,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劲。
她挣扎着爬起来,不顾满身泥泞,目光死死盯住那根被劈断的,沉重的深灰色金属管道废料,又看向面包车底盘断裂的悬架位置。
一个简陋粗暴到极致的方案在她脑中瞬间成型——给这车安个假肢吧!
她拖过那截最粗最沉的金属管,用卷刃的消防斧和活动扳手作为杠杆,在泥泞的地面上疯狂地撬动,调整角度。
汗水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她将那截沉重的金属管一端死死卡在车架上一个相对完好的固定点上,另一端则用尽全身力气,对准断裂的悬架支点下方一个勉强能承受力的位置,粗暴地顶了上去。
角度极其别扭,受力点也极其脆弱。
但这是目前唯一的办法。
接着,她翻出工具箱里那捆最粗的,同样油腻腻的铁丝——这大概是套件里唯一符合“紧固”概念的东西。
她用活动扳手绞紧铁丝,一圈又一圈,如同捆扎刑具般,将沉重的金属管和车架,以及那勉强支撑的支点,死死地毫无缓冲地捆扎固定在一起。
铁丝深深勒进金属管的表层,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做完这一切,她的体力几乎虚脱。
但她没有停,踉跄着爬起来,将那个丑陋无比的“轮胎核心”拖到塌陷的右前轮位置,用同样的方式,拆下彻底报废的旧轮胎,将那个怪物般的“轮胎”硬怼了上去,再次用铁丝进行地狱级的暴力紧固。
整个“修复”过程,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只有蛮力,意志力和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面包车的右前轮区域,如同嫁接了一个粗犷丑陋的金属义肢,上面还绑着一个打着粗糙补丁、印着褪色材料的怪异轮胎。
赵安宁扶着车身,剧烈地喘息着,胸膛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她看着自己的“杰作”,这玩意儿能不能开,能开多远,完全是个未知数。
但时间,已经不允许她犹豫。
她拉开车门,带着一身泥污和浓重的机油血腥味,重重地坐进驾驶座。
冰凉的皮革座椅让她打了个激灵。
她拧动钥匙。
嗡——咔咔咔……噗噜噜……
破旧的引擎发出一阵如同垂死老人咳嗽般的嘶鸣,车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排气管喷出一大股浓黑的烟雾。
右前轮那个丑陋的金属支撑结构在引擎的震动下发出令人心悸的嘎吱声,仿佛下一秒就要散架。
赵安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死死盯着仪表盘,右脚试探性地、极其轻微地踩下一点油门。
嗡……噗噜……嘎吱……
引擎的嘶鸣稍微顺畅了一丝,车身颤抖的幅度略有减小。
那个金属支架和轮胎怪物,顽强地支撑着。
能走!
一股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疲惫和疼痛。
她猛地挂上倒挡,小心翼翼地松开一点离合,同时轻点油门。
嘎吱——哐当!
车身猛地一震,伴随着金属剧烈摩擦的刺耳噪音,像一匹不情愿的老马,极其别扭地向后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脱离了广告牌残骸的遮蔽。
赵安宁立刻挂回一档,再次轻点油门。
面包车如同一个刚学会走路的蹒跚巨婴,带着全身零件不堪重负的呻吟和右前轮区域刺耳的金属摩擦声,一瘸一拐,摇摇晃晃地,向着东南方那片巨大的如同沉默巨兽般的钟表厂废墟,开始了它浴火重生后的第一次冲锋。
车速慢得可怜,车身摇摆的幅度大得随时可能翻车,右前轮每一次转动都伴随着让人牙酸的嘎吱声和金属支架的呻吟。
但它还在动!仍然在前进!
天呐,多么伟大的精神。
赵安宁双手紧握方向盘,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摆而晃动。
她脸上手上都糊满了泥污油垢和干涸的血痕,额发被汗水粘成一绺一绺贴在额角伤口旁,狼狈不堪。
但那双透过脏污挡风玻璃望向前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像两颗在灰烬中灼灼燃烧的黑曜石。
破面包车拖着刺耳的噪音和滚滚黑烟,在空旷死寂的废墟街道上,留下一条歪歪扭扭如同醉汉蹒跚的轨迹,义无反顾地驶向晨光熹微中那巨大的、阴影幢幢的钟表厂遗址。
老钟表厂遗址如同一头匍匐在晨光中的钢铁巨兽。
巨大的、早已停摆的齿轮雕塑锈死在厂区入口上方,扭曲的金属骨架厂房在铅灰色的天幕下投下大片不祥的阴影。
破碎的玻璃窗像巨兽空洞的眼窝,风穿过其间,发出呜咽般的尖啸。
赵安宁驾驶着她的“战车”,以不到二十公里的时速,一路摇摇晃晃,吱呀作响地冲进了这片钢铁坟场。
刺耳的噪音在空旷死寂的厂区里被放大了数倍,惊起几只栖息在钢筋上的变异乌鸦,发出嘶哑难听的嘎嘎声,扑棱着翅膀飞入更深的阴影里。
她按照系统解析出的信号定位,将车七扭八歪地停在一栋相对保存尚算完整,墙壁上喷涂着巨大褪色钟表盘图案的仓库侧门前。
引擎熄火后,那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支架呻吟终于停歇,只剩下车身在惯性下微微摇晃时发出的轻微嘎吱声。
车门被猛地推开。
赵安宁跳下车,双脚落地时踉跄了一下,稳住身形。
她身上那件原本颜色难辨的外套,此刻更像是从油污和泥浆的染缸里捞出来的,混合着暗红的血渍。
脸上黑一道白一道,汗水冲开的泥沟下是苍白的底色,只有额角那道结痂的伤口和那双过分清亮的眼睛异常醒目。
她身上散发着机油与血腥味汗臭味和泥土腐败混合的浓烈气息,活脱脱一个刚从地狱最底层爬出来的拾荒者。
她没说话,甚至没刻意去看仓库阴影里可能存在的目光。
只是背靠着冰冷布满铁锈的车门,微微仰头喘息,胸口起伏。
右手下意识地按在腰间别着的,同样沾满油污的消防斧柄上,左手则随意地垂着,虎口崩裂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
仓库侧门旁边堆叠的锈蚀集装箱后,阴影微微晃动。
一个身影走了出来。
来人是个中等身材的男人,裹在一件同样沾满污渍,但相对完整的深灰色连帽工装外套里。
帽子拉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线条紧绷的下巴和紧抿着的薄唇。
他步伐很稳,带着一种在废墟中生存久了的警惕和干练。
他显然早已被那辆破车惊天动地的入场方式所惊动,此刻目光如同探照灯,第一时间就落在了面包车那惊世骇俗的右前轮上。
饶是“鼹鼠”见惯了末世各种光怪陆离的改装和破烂,此刻也忍不住瞳孔地震。
那是什么玩意儿?!
一根碗口粗,布满新鲜劈砍断茬的沉重金属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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