灭门知府,破家县令。
张渥当众宣读完罪状,直接令人割了那巡检的首级,旋即点齐人马,亲赴其宅院搜查。
一镇的里正,都够参与抄家的发笔小财,一县的巡检,想来油水更是少不了。
而楚琛总算也知道,城楼遽然动手殺人的郑恒之,大名唤作郑弦余,恒之乃是这位的字。
虽然名号似咸鱼,字意像躺平,此人却既不咸,也不躺。待擦过佩剑,他便直入县衙,索来笔墨,就着灯笼烛火,笔走龙蛇,顷刻间挥就一纸诉状。
因相当识相于是也被一路捎回的楚琛好奇一望,只认出郑弦余用的行书,字体宽绰秀美,依稀写着些“私通”、“外寇”之类的惊心字眼。还想仔细辨认,郑弦余吹过墨迹,抬眼笑问:
“楚郎君,可有指教?”
“好字!好文!”楚琛胡乱吹捧道,“倚马可待,先生大才!”
“不过据实直书罢了。”郑弦余正色道,“此獠到任以来,不理公事,贪贿无度,毁家无数,如今更与外寇勾结,罪不容诛!”
人都叫你殺了,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楚琛暗自腹诽。但身处县衙,唯有装作同仇敌忾状附和:“确实可恶!”
“既如此,还请小郎君画押。”
楚琛接过毛笔,本想随意一画,奈何上辈子签字签惯,未及反应,手腕已凭着灵魂记忆,横掠出一道利落笔锋。顶着对面人审视目光,索性写下自己名字。郑弦余接过状纸,略一端详,突然又问:“小郎君出自辽东哪家?”
楚琛谨慎道:“家父寻常商人,当不得哪家。”
“观郎君笔法,颇有家学。”郑弦余笑道,“可否再写几字?”
楚琛顿时尴尬,讪讪道:“非是不愿,实乃……唉。我写。先生莫笑。”
毛笔字,古代读书人的颜面。字迹如何,轻易便能显露出身教养。
而一个既不曾爱好过书法,亦不知自己未来会穿越,平日只对着电脑敲键盘的现代人,能写出什么好字?
楚琛只会两个,那便是自己名字,乃是工作签名需要,于是汇总古今字体,斥资请人反复设计,回家狂练这俩字的成果。
至于她的真实书法水平么……只能说,防伪效果较为突出。
而且,简繁字体间更有差别!
楚琛搜肠刮肚,勉强选定了《千字文》开篇首句。果然,刚写过“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就见郑弦余眉头微蹙。及至“日月盈昃”,尚未落笔“辰宿列张”,郑弦余便叹出口气,举起签名,复又看向楚琛:
“难为小郎君了……郑某开眼。”
楚琛干笑:“能骗过先生片刻,也不枉我专练签名。”
郑弦余注目她所写的东西,若有所思道:“未曾听闻辽州有术数大家……”
字暴露了,再装下去也是徒劳。楚琛无奈道:“先生不必猜了。就算我当真出身大族,连夜奔逃,狼狈至此,这大族有与没有,又有何异?”
“也是。”郑弦余竟当真不再追问。“你既已入城,不知未来有何打算?”
“洗好,睡觉。万事明天再说。”
郑弦余微怔,随即笑道:“县中古槐边有一客栈,出县衙后,小郎君只往北走,片刻可见。”
……嗯?
不是,你带我到县衙,叫我作伪证,明知我形单影只、身无长物……竟连假意挽留、请顿早饭的虚礼都省了?
楚琛尚在错愕,却听郑弦余又道:“小郎君还有何事?”
“……我囊中羞涩,”楚琛硬着头皮道,“先生可否暂借些许房资?”
“哎?倒是我思虑不周。”郑弦余恍然道,“来人,引楚小郎君去后院厢房歇息。”
楚琛:“……”
你最好是真疏忽。
被诈出余额几何的感觉挥之不去……但眼下诈都诈完了。楚琛破罐破摔,索性道:“我还想洗澡。烦请先生放我那几个手下进来,我这个澡怕是要费不少水。”
“小事一桩。”郑弦余又笑了笑。“小郎君一身血气,是该好好洗洗。”
“承蒙先生提点。”楚琛面不改色,锲而不舍,“我这趟出门太急,没带什么衣物,牙粉牙刷也失了。先生手头可有零钱?”
四目相对,不知是被她的坦然所惊,还是单纯不愿借钱,郑弦余面上那温文尔雅的笑意,终于凝滞了一瞬。
只是一瞬。他旋即又挂回那副无害的浅笑。要不是亲眼见得这家伙捅人补刀眼都不曾眨,楚琛觉得自己多半会被这皮相蒙骗过去。
“那小郎君还需稍待片刻。”他温言道,“今夜兵荒马乱,生出误会却是不好。”
……
上回郑弦余叫她稍待,不仅待来县令张渥,还待了条巡检的命。这回郑弦余再叫她稍待,待来待去的又将是些什么,楚琛一无所知。
不过,借这位的吩咐,楚琛倒是毫无阻碍地进了县衙后院,并终于获得汤桶一个,丝瓜瓤一把,粗糙手工皂半块——外观活像团泥巴,闻着倒有股雅致的木质调,似乎是额外加了香。
自异世苏醒至今,终于能摆脱自己正在发酵的恐怖困扰,楚琛恨不得捧着这块原始至极的香皂亲个几口——可惜,现在还不是时候。
自己性别为女,但在这地界,想保住眼下这点东西,甚至图谋更多,就得继续扮男人。
但眼下,偏偏又该脱了——
这浴房内装备一应俱全,妥妥是张渥自用。而张渥身为封建时代一地县太爷,沐浴自是少不了人伺候。
“郎君,”一名仆役挑着水进来,“热水齐了。”
此人头顶发髻松垮歪斜,鬓边乱发支棱,多半是睡下后被临时揪起。楚琛依依不舍地将目光从皂块挪开:“有劳郎君。”
仆役咧嘴一笑:“可不敢当‘郎君’,小的就是个烧水打杂的。哎,小郎君脱衣吧,小的给您搓搓背?”
“不必。”楚琛负手而立,叹了口气,“劳烦哥哥去叫我那使女进来,再辛苦点水,催催我那三个手下也洗洗。单给他们指个路也行,就说我说的——再不洗,怕是真要生蛆了。”
眼前少年人虽衣衫脏污,仪态却是挺拔如松竹。仆役本就猜其为县令晚辈,此刻听楚琛说得风趣,好奇心更盛:
“小郎君怎地弄成这般……呃,风尘仆仆?”
楚琛斜睨他一眼,语气陡然转冷:“你可知我是谁?”
仆役心头一跳,试探道:“小的看郎君这气度……像个读书的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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