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外走来一个身着白青衣袍的男人,模样精致儒雅,身姿健硕挺拔,步子带风,门口的奴仆都拦他不住。
这人撂翻身侧阻拦他的奴仆,走上前来,挡在谈令仪与谈慕珩身前,身量极高,目测一米八五的谈慕珩估计在他身侧都跟个小鸡仔一样。
不过,方才这人怎么说的来着?舅父?
谈令仪不动声色伸手搀起地上的谈慕珩,目光胶在对峙的两个长辈身上,小心打量眼下情况。
谈昭开口道:“内兄造访,省去通传那一步,径自闯进来,还伤我府中奴仆,是否不妥?”
被谈昭唤为“内兄”的正是现今的苏氏家主苏兰泽。他年纪虽和谈昭差不多,但面容尤为年轻。眉眼是柔和的下垂眼,眼神却凌厉尖锐,此刻正毫不客气地上下扫视谈昭,而后道:“嗯,是不妥。”
谈昭被他这直挺挺的说话风格噎了一下,面露不虞:“内兄心知即可,日后……”
“那你欺辱我的外甥,还想教训我的外甥女儿,难道你行事便妥帖已极?”
“谈某教训自家儿女,还轮不着外家置喙。再者说,你何来的外甥?”
“方才你所说的阮氏自小侍奉妙凝,她们两人情同手足,她便也算我半个妹妹,她的孩儿如何不算我的外甥?”苏兰泽说着,又道,“况且,即便那孩子与我无关,令仪呢?她平安归来便好,你竟还要教训她?”
他说得怒意上头,抬手推了谈昭一把。谈昭这副文官身躯自然受不了武将那么一推,往后踉跄两步,被奴仆扶住站稳后,斥道:“苏兰泽!你要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我还要问问你做什么!”
苏兰泽上前一步,谈昭立时惊惶躲在奴仆身后:“你这样,就不怕明日我上朝参你一本吗!”
苏兰泽看他这样,眸中讽意加深:“令仪自出生起便因那劳什子命格被你们丢去乡下庄子养,好不容易接回来,你还要对她动辄打骂!好好的女儿你不知道疼,有的是人知道疼!要告到圣上那里是吗?好啊!我这就去跟圣上禀明,要令仪迁到我们苏家族谱上,免得跟着你们谈家受尽委屈!”
谈令仪在他身后听得直咋舌,万没想到生得这般温润之人开口竟噎得谈昭毫无反击余地。
这会儿苏兰泽还在输出:“前些日子听令仪归京,我便想着来见她,是母亲说要选个好日子设宴递帖,礼数要周全。呵,都当谈家是多知理明仪的家族,若非今日变故令我急意上门,还不知道你都怎么对自家儿女!”
“我何时不疼女儿了?”谈昭不可思议道,“送令仪归乡是因要为谈家前途着想,且这十六年庄子好吃好喝养着她,何处亏待于她?”
“何处亏待于她?”苏兰泽侧过身捏着还在看热闹的谈令仪胳膊掂了掂,“这小细胳膊,风吹一吹便倒了,还没我一半的胳膊粗!这叫不亏待?”
“你这莽夫!”谈昭喝道,“就连我的臂膀也未有你一半粗,你拿一女儿家同你比?”
“那是你自己柴瘦如鸡,还有脸面说出来?”
“你……你!”
“你什么你,我怎么了?当初你这瘦鸡上门求娶阿凝,我就应该把你连人带礼一道踢出苏家,免得阿凝被你气亏身子、生下孩儿便离世!”
“亡妻是因阮氏那贱人才郁结——”
“又要说阮氏爬你床是吗?”苏兰泽怒不可遏,提足踹上他身前奴仆的胸口,直接将两人踢翻在地,惊呆在场的三个小朋友。
谈令仪同谈慕珩和裴琢雪面面相觑,裴琢雪在旁,想伸手扶起被奴仆压着的谈昭,却怕被苏兰泽一起踢翻,于是迟疑不动。
谈昭掀开压在身上的奴仆,后肘撑在地上,开口道:“有外人在,你少提这等丑事!”
苏兰泽气笑了,指着他鼻子骂道:“现在觉得是丑事了?做的时候怎不这么觉得?分明是你强占了阮氏,却要污蔑是她勾引你,还苛待她的孩儿!孩子不过是想祭奠母亲便被你这般羞辱。谈昭,你枉为人父,狗彘不如!”
“你……你信口雌黄!”
“信口雌黄的是你!容貌、能力、体魄,我都远胜你,阮氏若是攀附权贵之人,要爬床她早在苏府就爬了,何至于赖上你这瘦鸡!”
苏兰泽说着,一手揪住谈昭衣领,将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谈令仪见状,连忙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开口道:“舅父,舅父冷静,切莫动手!”
出言阻拦,倒不是不忍见谈昭挨打。谈令仪实在是喜欢这位飒爽的舅父,看他这会儿火气极大,要是不拦着,恐怕真的会伤了谈昭。谈昭朝中地位不低,受辱挨打必不会善罢甘休,而苏兰泽动手打人本就理亏,闹到朝中只怕沾一身麻烦。她可不想这么一个好人吃亏。
看着谈令仪,苏兰泽一改方才凶悍模样,面目变得和蔼可亲,说话也柔旭许多:“最该长记性的是你这蠢父,乖,好孩子,舅父给你出出气。”
“舅父,”谈令仪发觉他手臂再度用力,连忙用力抱住,“我与舅父未曾谋面,自我归京,未来得及拜访舅父,今日相见,请舅父受……”
“受礼什么的,等舅父收拾完他再说。”
“舅父舅父!”谈令仪几乎感觉自己快要被他单臂拔起来,但仍不松手,执着道,“今日之事不宜闹大。”
谈慕珩也反应过来了,动着方才被搀起时便僵住的双腿上前,抱住他的另一只胳膊,低声劝道:“苏将军,再如何,他也是我与阿姊的父亲,为人子女,断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伤。”
苏兰泽惊愕看向一侧谈慕珩,问道:“小崽儿,你莫不是被那瘦鸡给打傻了吧?都这样了,还认他为父?我可听说了,你在这府中,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他说着,恍然大悟:“是不是怕舅父走了后他变本加厉待你?莫怕!今日之后,我便去报禀圣上,请他将你们二人过到苏府来,你不必再过那种仰人鼻息的生活。”
谈令仪听着,有些心动,如果搬去武将府邸的话,有这位生猛的舅父护着,闺房应该不会成为男嘉宾打卡点了吧?
她这么想着,双手无意识松了许多,但一想到不管怎么样今日苏兰泽也不能动这个手,于是又抱紧了些。
……不过,谈慕珩能去苏府,对他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她不自觉看向谈慕珩,却见他摇头,温敦道:“苏将军,我为谈氏子,身体血肉受之父亲,父亲便是今日要杀我,也是还恩于父,心中绝无怨怼之情。自然,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受难。苏将军,若您对我父怨恨难消,便请让晚辈代为受过,还请苏将军放过父亲!”
苏兰泽气极,也忘了要收拾谈昭,松开手,身子转向谈慕珩:“你这意思……便是不肯跟我走?你是傻的不成?”
谈令仪注意裴琢雪将谈昭扶走后,也低低开口道:“阿弟,若跟着舅父,能吃得饱、睡得暖,不必再去别处赚银钱,也不会受人欺辱。”
少年松开苏兰泽的手臂,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他垂着头,低眉顺眼道:“慕珩明白,但,慕珩始终是谈家人,即便苏将军念亡母情分收留慕珩,但归根结底,慕珩与苏家也是毫无血缘牵连的陌路人。”
“蠢货,你在谈家,这儿子当的又比陌路人强到哪去?”苏兰泽骂了他一句。
谈令仪起先觉得他愚孝,但仔细想想,大抵也能明白他的想法。
在谈府挨打受骂的日子谈慕珩已然过习惯,他已经自己摸索出一条生存的路,譬如出去抄书赚钱,再如何,谈昭也不会杀了他,不管是好是坏,他对谈府至少是熟悉的。
但苏府,他自始至终没有接触过,自小摸爬滚打生出的谨慎让他没有被苏兰泽这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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