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整夜。
江绮英也哭了一整夜。
她知道江道茂父子不是好人。
他们好色成性,贪得无厌。
在江家的这十年,她的美貌既让她始终受人青眼,也会给她招来许多麻烦。
要不是为了她日后“卖”个好价钱,给江家带来更大的利益,这对父子早就把她纳为己有了。
不过就算吃不着,他们却也还是会时不时地往她身上揩油讨巧,她若反抗推拒,免不了要吃一顿“家法”。
她在恐惧中战战兢兢地苟活至今,日渐麻木,日渐屈从。
不断地对自己说,江道茂是她的养父,让她吃饱穿暖,给了她江氏贵女的身份美名。
她该知礼,该懂孝义,该感恩戴德,为江家肝脑涂地。
然而就在今天,她用刀捅了江道茂。
她居然用刀捅了江道茂!
虽然是为薛蕴逼迫,虽然情急之下,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捅对位置,能不能将他一击杀死……
但他当时的眼神,他的愤怒和惊愕,还有烙印最深最深的蔑视,都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会遭报应吗?
她会遭报应吧。
江绮英越想越害怕,哭得停不下来。
就算是哭累了睡着了,也会很快就被噩梦惊醒。
这样反反复复地折腾,连带着睡在地上的薛蕴都根本睡不了。
然而他竟出奇地没有不高兴,更不会不耐烦。
他静静地背对着她侧躺,睁着眼睛,不言不语,谁也猜不出他此时在想什么。
直到天将明时,夜雨暂歇。
江绮英终于累到连哭都哭不动了,近乎昏睡过去,但至少也确实消停了很多。
薛蕴确认她睡熟以后,方才轻手轻脚地爬起来,穿戴整齐后,去到帐外让人给他打水洗漱。
“少主昨夜折腾得挺狠啊。”
他正低头往脸上泼着冷水,以此提神,一个身披禅衣的秀面男子抱着一杆装腔作势拂尘,冷不丁地摸到他对面,蹲下来笑眯眯地仰头看着他眼底那对乌青。
来者正是裴奉。
为着江绮英的课业,薛蕴已经几日不曾在众家将跟前露面。
虽说这段时日营中也确实没什么事,只消静候薛靖海大军抵达洛阳便是。
但以往这种时候,薛蕴不是在练兵,便是在拉着人琢磨新的刀法或作战阵型。
像这样被一个女人困在床上,几天几夜不出营帐的情况,还真是闻所未闻。
其他人不知情由,尚且还不明所以。
唯独裴奉这个知情人好奇的要命,昨夜他二人出营私会时他在洛阳城内喝酒到半夜没遇上,今晨一听说他家少主终于从帐里出来了,便忙不迭地赶过来瞧热闹。
薛蕴知道他这假和尚从来没正形,这么早巴巴凑过来,肯定没憋好屁。
加上昨夜一夜未眠,这会儿确实有些精神不济,便自顾自忙着,并不搭理他。
裴奉也习惯了他对人爱搭不理的态度,继续刺激他:“我瞧那姑娘文弱得很,你还是缓着点儿,要不然人家未必受得住。”
他却道:“第一次动手杀人,都这样,习惯就好。”
说罢,端着脸盆转身就走。
留下裴奉在原地发愣。
……他刚才说什么来着?
他昨夜是带人姑娘杀人去了?
这个一辈子娶不上老婆的!
不过引美人持刀,血染娇容,也确有一番别样的风情。
改日他也试试!
不过他的这些变态想法薛蕴就不得而知了,他一路随手把盆拿给侍从,转身便朝着他营里众将议事的大帐走去。
为了江绮英,他有几日没管军中事物了。
这会儿趁她睡着,他也能抽出空,问一问近日营里营外的情况。
根据之前的线报,益州军主力在抵达南阳时,本欲与前去攻打荆州的薛家四郎薛见古汇合,再同往洛阳。
荆州是早在并州张家谋反,夏帝南逃之时,便由丹阳郡司马项凛借口援助京师所占。
项凛骁勇,能征善战又有谋略,这些年趁杨钊忙着和北边姓张的掰手腕,在南边继续扩张自己的势力,至今已将东南一带紧握手中。
而薛靖海和妾室赵姬生的这个老四薛见古,从小骄纵跋扈,任性自负的主,明明是头一回随父亲外出作战,却为了和他一直看不顺眼的薛蕴别苗头,听信身边方士之言,以天象表他袭荆州必胜之由,撺掇着薛靖海给他独自领军,奇袭荆州边界的机会。
薛靖海对这个儿子素来宠爱有加,便给了他这个在众武将家臣前大显身手的机会。
“谁知四少主却贪功冒进,中了荆州守将的请君入瓮之计,奇袭不成反被生擒,害得主公只能暂时停下脚步,遣郭先生出使荆州,费尽口舌才把四少主带了回来。主公因此狠狠生了四少主的气,但碍于行军进程,并未立刻对他做处置,应该是打算来了洛阳再做处置。”
主理斥候营和信报收集的徐阔如是道。
他们这一番周折耽误了益州军不少时间,时至昨日方才传信薛蕴,告知大军以至广成关,但也之前还要再过七日才可抵达洛阳。
“主公从来偏心四少主,我们少主从小受他欺负,主公每次都是表面斥责他两句便再不做惩处,还反过来劝我们少主多多忍让?!哼,此番作战失利,损兵折将这样的大错都能先按下不提,我看主公又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谁叫他是赵姬生的。你不记得了吗?在永昌的时候,他们母子俩可是连夫人和二少主都不放在眼里的,临出征前主公留夫人和二少主镇守后方,他非要抢二少主的那匹大宛马,在营里闹了好几日,最终还是二少主宽和,将马给了他他才消停。如今可好,马也赔给了荆州!那可是大宛马啊!我长这么大,就见过那一匹!一匹!”
说罢,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将都龇牙咧嘴地哼唧起来。
一旁的裴奉见状哼笑一声,“小家子气。得了,你们也别心疼马了,心疼心疼你们少主吧。”
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转投向他。
其实他的意思大家都心知肚明。
薛蕴和薛见古自小不睦,无外乎薛蕴非薛靖海亲生,却因为能力出众,在薛家一直都有着等同嫡子的待遇。而他又一向只听薛靖海的话,薛靖海尚在人世的四个儿子里,也只和其正妻吴氏所生养的老二和老六交好。
任凭薛见古在他面前怎么耍威风,他从不把人放在眼里,薛见古拿捏不下他,自便生了恨。
还在永昌时便罢,两个孩子打打闹闹的,家里人只觉得热闹。如今他们已经离了益州,踏进了这更广阔的天地,势必要开疆拓土,谋取一番大事业。
从前兄弟间的打闹,已然不露痕迹地演变成了政敌之间你死我活的斗争。
如今他不遵军令擅取洛阳在先,薛见古夺荆州失利被擒在后。
现在是不用担心薛见古在薛靖海耳朵旁边吹风了,但有他的眼高手低做对比,便越发显得薛蕴锋芒毕露。
可他到底不是薛靖海亲生,不说后者面子上过不去,只怕连他心里也会对薛蕴另作他想。
眼下大帐里的人除了裴奉,都是在永昌时便跟着薛蕴的。
那会儿的他们都还是群要么家里一穷二白、要么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成日在街上疯跑,争过狗食,吃过百家饭,从没想过会有一天和他一打到这人间第一福乐窝。
更没想过这么一路打过来,到最后却只能在外边看,半步都不能踏进去。
他们心里多多少少都憋屈着,也替薛蕴委屈不甘着。
可薛蕴却还是那一句:“若不是义父,我早就不知烂死在永昌黑市的哪个角落了。”
“你打定主意要做狗?”裴奉挑眉。
他坦然抬头:“我本就是丧家之犬。”
是啊,他们这群人,如果不是主公当年慷慨仁义,不计较他们的出身,收容他们在身边,专门请人教他们习武,走哪儿做生意都带着他们,让他们跟着见世面、学本事。
虽说最后都没薛蕴那么厉害,但也都如他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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