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秋将至，七月流火。
这是第几次了？
谢销玉有些微微的出神。明灭的烛光下，她艳红的唇角上翘，发着呆时静静地盯着不远处，等烛火"啪嗒"一声跳跃，才猛地瞪大了眼睛，仿佛刚回过神来一般。
窗牖并未闭紧，有风灌入堂间，吹得眼前纸页乱翻，灯影重重。
谢销玉跪于蒲团之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书案上散乱的宣纸。她抬起手，寂静中只听得“哐当”一声，烛台翻落，火舌狂舞，顷刻间只残余一片灰烬。
“回溯失败。”
脑海中清晰的电子音宣告着又一次轮回的结束，谢销玉垂下眼，死死地咬住了唇瓣，有破碎的呜咽声从喉间泻出来。
她高兴得快要死掉了。
“谢销玉，无论你杀死你的庶妹多少次都没用，她是这个世界的女主，天地气运孕育而生，她死则进入轮回，不管多少次都是如此。”
系统的声音机械而冷漠，可谢销玉从中听出了几分气急败坏的意味，她将倒落的烛台重新扶正，冷眼看着桌案上那一堆灰黑残烬:“那我们就走着瞧。”
火光涌动，空气中弥漫起呛鼻的烟味，恍然间耳边又响起令人烦躁的哭声来。
“我与卫郎实乃两情相悦，还请大姐姐成全！”
这是她的庶妹，而此刻正弱柳扶风地依偎在她未婚夫婿的怀中，苍白的小脸上垂着两行迤逦的泪。后者衣衫散乱，揽着怀中的娇娘，漫不经心地望着她。
“你发现了也好。谢销玉，像你这样古板无趣的女人，若不是儿时长辈亲口定下了婚约，我才不会娶你。等我日后自会禀明母亲，让娇娇执贵妾之礼与你一同入府……”
话未说完，刹那间血如泉涌。谢销玉眸底戾气横生，旋即抽出染血的匕首，拍掌大笑:“郎情妾意，委实感人！既如此，你们二人便一同下地狱好了！”
庶妹惊叫一声，正欲仓皇逃离，却又被谢销玉死死按住，未婚夫的尸体就倒在二人脚边，怒目圆瞪，死不瞑目。
“此生不二，之死靡它，这不是你说的么？”
刀尖对准了喉管，庶妹吓得浑身颤栗不止，眸中目光戚戚:“长姐……”
谢销玉的手微微发抖，垂下的眼里倒映着庶妹美丽的面容，而此刻它正因惊惧，五官扭曲成一团:“你知道吗？其实你学得一点也不像。”
匕首上飞溅着流光，迸出的血像一朵朵颓迷的花。庶妹瞪大了她含泪的眼睛，唇微微翕动，却什么也说不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警告！警告！女配谢销玉黑化值超标！原剧情发生重大偏离，警告！”
系统就是在此时进入她脑中的，谢销玉只感觉一阵强烈的痛意钻入骨缝间，她猛地呕出一口血，匍匐在地，浑身痉挛不止。
“已启动最高级惩罚系统，检测到女主死亡，已启动轮回系统，请宿主按照原剧情进行恶毒女配戏份！”
再度睁眼时，痛意犹在，而庶妹和未婚夫的嘴脸一如方才，谢销玉猩红着一双眼，毫不犹豫地抬起手，将匕首再度刺入了他们脖颈中。
痛，五脏六腑都在痛。谢销玉额上冒出了冷汗，恍惚中听见那冷漠的声音:“没用的。身为恶毒女配，衬托女主最终走向灭亡是你命定的结局，何必负隅顽抗？”
窗牖外阴风大作，沉云将去，天地间黑雨倾颓，落声如洪钟。
那些血色的记忆渐渐消弭，此刻烛火昏暗，谢销玉抬起眼，看见了满堂上密密麻麻篆刻着瘦金字体的牌位。
她这次回溯的时间节点是三年前。身为谢丞相谢允承膝下嫡女，谢销玉五岁便因体弱多病被送至青州养病，十七岁时才因丞相夫人新丧被仓促接回京城。
谢销玉迟钝地想起，这年谢宅的老夫人怒斥她身为大家闺秀却频繁往外跑，故将她关在祠堂中抄书。
堂中静默，天地间仿佛只剩她一人，一如这十七年来的孤寂。其实谢销玉也不懂，为何自幼时起所有人都对她冷眼以对，却反而对庶妹千娇万宠。
可她从未怨恨过，只小心翼翼蜷缩着舔舐伤口，直至最后一颗心被人弃掷污泥，反复践踏嘲笑:“你真当不知你娘是如何成了风光无限的丞相夫人？不知你又是如何降生于世的？谢销玉，你生来就是欠你庶妹的！”
意识混沌间，谢销玉冷眼看着这场闹剧。
不，我不亏欠任何人。
少女生得一张芙蓉面，脖颈下雪色肌肤没入绛红百花凤尾裙中，颓糜如南山艳鬼。
“那我偏要试试，看这女主的气运究竟何时休。”
“…”
系统沉默不语，静静望着眼前这个女人。轮回了千百次，它比任何人都清楚地意识到，谢销玉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她是一根浸泡在蜜糖里的毒针，将满腹扭曲恨意都藏于姣好的皮囊下，于暗处蛰伏，只待将敌人一击毙命。
“洪流中一块微不足道的石子竟也妄想蚍蜉撼树？你的庶妹便是天道的宠儿，任你机关算尽也改变不了剧情。”
系统看见谢销玉的肩疯狂颤栗起来，寂寂长夜中，忽然传来嘲讽至极的笑声——
“天道的宠儿？你们设下的骗局，真当所有人都眼瞎心盲吗？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你们这群所谓的创世神，口腹蜜剑，步步为营，只为……”
她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眼前烛火咻得灭了，透户而来的月影交错，背后似有鬼影憧憧，狞笑着团在暗处伺机而动。
长久的静默中，系统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脑海中。
不同于之前的冷漠，此刻它语气愉悦而轻快，透着某种无法言说的诡谲:“你都发现了？”
谢销玉并未作答。
“不过，发现了也没关系。毕竟你无法改变什么，正如我先前所说——蚍蜉怎可撼树？”
轰隆——
堂外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谢销玉面色青白如鬼魅，耳边系统的声音渐渐消弭。
“谢销玉，你很聪明。”
只是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倒会误了卿卿性命。
她伏于案上，喘息不止。
“那就看谁笑到最后。”
她口中喃喃，唇角高高扬起，葱白的指尖攥紧胸口的衣襟，露出几分势在必得的癫狂来。
“笃、笃、笃。”
门外忽然传来三声微不可察的声音，似是某种试探，有人在外面推了推，却发现紧闭的大门纹丝不动。
“娘子？娘子？”
这呼唤细如蚊蚋，却清晰落入谢销玉耳中，她立刻扑至门边，叩了叩青砖:“惊蛰？”
得到回应，门外的少女舒了口气，她凑近些许，借着缝隙艰难递进来一个油纸包:“娘子，老夫人吩咐说不等您抄完女训女戒便不给您送吃食。奴婢怕您饿坏了，特地从厨房偷了几个红糖馒头，您快些吃。”
揭开油纸，谢销玉瞧见了那白嫩面皮之上几朵精巧的梅花，她撕下一片放入口中，甜意瞬间从舌尖传递至腹中。
“娘子，您抄得怎么样了？要不要奴婢帮您？”
谢销玉吞下口中的红糖馒头，语气漫不经心。
“烧了。”
“烧了？！”
惊蛰瞪圆了眼睛，语气诧异，还来不及说什么，就听见自家娘子的下一句话——
“惊蛰，你且去替我寻一架木梯来。”
木梯？
惊蛰不解:“娘子，你要这东西作甚？”
谢销玉并未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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