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烈酒燃烧着的火光被士兵们扑灭,苏曦轻轻扯回自己的手,将跪在身侧的陆景安抛却一边。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陆景安,也将身边的所有人都视作无物。
尽管步伐间有些不稳,她却一步又一步坚定地走向装酒的车尾。
“殿下?火还未完全扑灭——”楚沧的声音从她的身后传来。
苏曦恍若未闻,仍然在一步步朝前走着。
酱色的酒坛碎落成一地瓦砾,尖锐的边缘带着酒液的透明,还带着隐隐燃着的微蓝的火焰。
幸存的零星酒坛,在火光之中被烤过,坛身散发出微微的白雾。
陆景安望着空落落的手掌心,紧紧抿紧唇瓣,神色不明。他缓缓站起转身,看向那个衣着沾着泥土,完全没了往日气势甚至带着茫然的苏曦。
他身形晃动间,被赶来的一脸迷茫的楚沧扶住身形。
“殿下今日真是让末将大开眼界,竟能拿出此等利器,若是能大量制造出来,将来何愁外敌来犯?”楚沧满脸感慨,却又带着些许不解,他看着战场上的局面和看着有些失魂落魄的苏曦,“可这明明是好事,殿下她这是?”
陆景安在他的搀扶下站稳,并未回答楚沧的疑问,眼眸间已经恢复以往的平静,只是眼尾的熏红和还在颤抖的指尖透露出方才明显的慌乱。
“无妨,将军可先去整纳队形。”
陆景安手握成拳,好似这样就能留住掌心中残留的温度。
待楚沧离开后,陆景安将视线悄无声息地重新挪到苏曦的背影上。
苏曦站在被烧得仅剩木框架的马车前,马绳也被烧得断裂,马匹不知所踪。
板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十八坛女儿红,封口处的布匹烧得焦黑卷起,封口处的泥浆却被烧得更加坚硬,竟是少数未曾被打碎的酒坛。
“这十八坛封存的女儿红若抬出来,乡里乡村都得羡慕俺哩……”
那卖豆腐的老人用着皲裂的手捧着他视若珍宝的女儿红,毫不吝啬地将所有珍藏全部送予她。
苏曦眼眶微热,本就哭过导致有些堵塞的鼻腔此时再次酸涩。
她想起了陈叔,想起他会在深夜给她做面条,还塞给她那些裹着五彩斑斓的糖纸的糖。
她好想回家,可她回得去吗?要怎么回去?
面前封塑的泥土忽然裂开一条缝,紧随而来的就是浓香的酒香气,刹那间充斥这片小空间,将周围所有难闻的气息覆盖住。
不同于冷酒收敛的清香,被温过的酒带着醇厚的热气,带着沉甸甸的心意,将苏曦的心神拉回。
“若是您早些来……”
老人那句被截断的话,此刻又在脑海中重复着。
可……也有人因为她的到来而欢欣,而感激。
苏曦摸上坛身,滚烫的几乎刺痛的热度自掌心传来,她却没有放手,感受着酒坛逐渐伴随时间流逝的温度。
远处,楚沧指挥着士兵将所有幸存的马车都重新整理妥当,所有人都下意识避开苏曦所在的一方小天地,或是因为她的长公主身份,也或是因为刚才一场战役带来的在心中悄然滋长的尊重。
楚沧见天色太阳逐渐朝着山腰滑落,面上也带了些着急,但没有贸然前去打扰那如同雕像一般站立不动的苏曦。
他来到陆景安身边,再一次询问:“陆相,殿下她已经站立在那许久了。”
刚说完,他看向同样站在原地未曾挪过脚步的陆景安,剑眉竖起:“您也在此站立许久……”
陆景安垂下长长的睫毛,眼睛有些干涩,却轻轻摇头:“不必去打扰殿下。”
“可是皇城那边定是危机重重,眼下时间不等人,若在此处停留过久,怕是——”
“本相说过不必打扰殿下。”陆景安打断楚沧未尽的话语,朝皇城的方向遥望一眼,将剩余的话轻飘飘说出口。
“本就已经耽搁许久,即便赶回去也于事无补。”
“不若整顿车马,避免路上疲倦,以此应皇城之危,也不失为良策。”
听着陆景安看似言之凿凿实则冠冕堂皇的话语,楚沧所有言语都噎在口中,无奈摇头,回到自己的位置。
只是楚沧看向苏曦的眼神,曾经的厌恶已经彻底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更多些深思和打量。
“啪——”
苏曦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手掌被早先坛身的热度烫得微红肿,她将上方裂开的泥封抚去,一阵更为浓烈的香气散开。
她将酒坛端起抱在怀中,将木塞拔出,坛中酒液隐约泛出琥珀色,透明澄净,酒香馥郁。
“也许……”她低声喃喃了一声,声音很小。
在现代,她只能做那精致的苏家千金,即便是想独自开面包店的渴望,也不过是一场遥不可及的愿望。
可在这里……
尽管这世道残忍,与她所受过的教育也格格不入,但……
或许,她能让天下苦命人都尝到甜。
苏曦双手端坛,仰头将酒液倒入口中,酒精的刺激性被悠长的甘甜和酸苦味遮盖,入口甘鲜带着黄酒独有的糯米香气。
比那白酒更好入喉更顺滑,比啤酒更浓烈醇厚,也不似红酒那般带着果香气。
是带着历史厚重又独有的,与华夏的酒相同的滋味。
“殿下……”陆景安攥紧手掌,许久挪动的腿稍挪动就开始阵阵发麻,即便如此他也硬生生向前迈了一步。
他视线紧紧锁在那个明明娇小的身躯,前一刻明明陷入自我厌恶的脆弱,此刻却莫名生出豪迈的气势。
如同茁壮生长的菟丝花,不是世人眼中的娇弱,而是攀附着杆枝,将所有一切都化为生长的养分,不断向上,逆着光线也要展现出独特的生命力。
从不停歇,也从不是依附。
苏曦喉间滚动,倾倒而出的酒液入喉,那温热又带着并不强烈的灼烧感从咽喉入胃,所到之处皆是微暖,澄黄的酒液顺着嘴角溢出。
放下酒坛时,她用衣袖狠狠擦过嘴唇,带起一片嫣红,这次她不再避开那被士兵聚到一处的数名焦黑的尸体,而是直视过去。
嗯,是她做的,是她亲手做的。
那又如何?
古人有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斩草除根。
这也是老祖宗教她的道理。
更何况……
她视线扫过在一旁整装待命的士兵,这些少年朝气磅礴的脸上早已褪去属于这个年龄的稚嫩。
目光一点点扫过去,直到落在陆景安身上停滞住。
活着的人,要学会原谅自己?
他的话在脑海中回响一遍。
是的,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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