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乐八年夏,海州城的暑气裹挟着盐场的咸腥,弥漫在街巷与田垄之间。郭斌身着正九品吏目的青色官服,正站在卫城东侧的屯田区,眉头紧锁地望着眼前的土地。自升任吏目以来,他除了处理左千户所的文书事务,还主动请缨负责屯田区的粮食生产——海州地处沿海,多为盐碱地,粮食产量一直不高,军户与百姓时常面临温饱难题,这既是卫所的民生大事,也是他暗中积累民心的契机。
“爹,这盐碱地实在太难种了,播下去的种子要么不发芽,要么长到一半就枯萎了。”十六岁的郭玘跟在父亲身后,脚下的泥土泛着一层白霜,踩上去松软却贫瘠。他穿着粗布短衫,裤脚沾满泥土,这些日子一直在屯田区协助父亲打理庄稼,深刻体会到耕种的艰难。
郭斌蹲下身,抓起一把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又用手指捻了捻。泥土中盐分过重,颗粒粗糙,缺乏肥力,难怪粮食难以生长。“海州城外的盐碱地,是老难题了。洪武年间就有军户尝试改良,但效果甚微。”他站起身,目光望向远方的海岸线,“海水倒灌,土地返盐,若不能找到耐碱的粮种,就算再辛勤劳作,也难有收成。”
旁边的几名军户闻言,纷纷叹了口气。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军户道:“郭吏目,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盐碱地种庄稼,试过无数办法,都没能改善。每年收的粮食,勉强够上缴卫所,自家都得省吃俭用,遇上灾年,更是要饿肚子。”
“是啊,郭吏目。”另一名军户附和道,“去年冬天就闹过粮荒,好多军户都只能挖野菜、剥树皮充饥,还有人偷偷跑到海边捕鱼,却被海浪卷走了。”
郭斌心中一沉。他深知粮食对军户和百姓的重要性,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温饱是生存的根本。若能解决盐碱地种粮的难题,不仅能让族人与乡邻过上安稳日子,还能进一步巩固他在卫城的声望,为日后的行动奠定基础。但他试过多种粮种,无论是小麦、粟米还是高粱,都难以在盐碱地存活,这让他一筹莫展。
回到家中,郭斌将自己关在书房,翻阅着从卫所借来的农书,希望能找到改良盐碱地或耐碱粮种的记载。郭玘端着一碗粗茶走进来,见父亲神色凝重,轻声道:“爹,要不我们向卫人上书,请求朝廷调拨耐碱粮种?”
郭斌摇摇头,合上农书:“朝廷远在京城,且近年北征蒙古、南修运河,耗费巨大,哪里会顾及海州城这点粮食难题?就算上书,也多半石沉大海。更何况,我们身份特殊,不宜过于张扬,以免引起他人注意。”
他顿了顿,继续道:“武定侯府那边,虽处境稍有好转,但郭铭兄身在京城,自身难保,也无法为我们提供太多帮助。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郭玘点点头,不再说话。他知道父亲说得对,在这乱世之中,求人不如求己。
接下来的几日,郭斌一边处理公务,一边四处打探耐碱粮种的消息。他走访了卫城的老农户、退休的老军户,甚至乘船前往附近的渔村、盐场,询问是否有特殊的粮种能在盐碱地生长,但都一无所获。海州城的百姓与军户,似乎早已接受了盐碱地低产的现实,只能在贫瘠的土地上艰难求生。
就在郭斌一筹莫展之际,李诚的亲信突然通过秘密渠道传来消息,说有一批“辽东特产”的货物送到了海州城的“关庙巷客栈”,让他尽快派人去取。郭斌心中一动,知道这定是郭铭通过李诚送来的东西——李诚自永乐五年被调往辽东戍边后,便一直通过这种方式与他们保持着隐秘联系。
当晚,郭斌让郭玘带着两名心腹族人,乔装成普通百姓,前往关庙巷客栈取货。客栈掌柜是郭铭安排的人,见郭玘等人前来,并未多问,直接将他们引到后院的库房,交给他们两个沉甸甸的麻袋和一封密封的密信。
郭玘等人将麻袋装上马车,趁着夜色,悄悄返回了家中。
回到家中,郭斌迫不及待地打开麻袋,只见里面装着两种东西:一种是颗粒饱满、颜色偏黄的谷种,另一种是用油纸包裹着的药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又打开密信,上面是郭铭熟悉的字迹,笔墨仓促却力道十足:
“景扬弟亲启:近日闻海州多盐碱地,军户百姓生计艰难,特托李诚兄送来耐碱谷种百斤,此谷乃辽东边境特有,耐旱耐碱,适应性极强,可在盐碱地种植;另附常用药材五十斤,以备不时之需。
武定侯府近况尚可,镇兄回京升任中军都督府佥事,陛下虽表面嘉奖,实则仍多有防范,近日又借‘整顿勋贵府第’之名,派人清查府中资产,敲打之意昭然若揭。父亲在世时留下的旧部,多被调往边地,京中势力日渐薄弱。
为避猜忌,我不便与你过多联络,此谷种与药材,是我能为你做的微薄之力。海州临海,多盐碱地,可种耐碱谷,若能成功,不仅能解民生之困,也能为你积累民心。切记,行事低调,不可暴露与武定侯府的关联,凡事以保全自身与族人为重。
郭铭谨上”
郭斌看完密信,心中百感交集。郭铭身在京城,身处权力漩涡的中心,自身难保,却依旧惦记着他们在海州的生计,费心费力地送来耐碱谷种和药材,这份情谊,让他无比动容。同时,他也为武定侯府的处境担忧——朱棣的猜忌之心从未真正消除,即便郭镇屡立战功,武定侯府依旧面临着被打压、被防范的命运。
“爹,这就是耐碱谷种吗?”郭玘好奇地拿起一把谷种,放在手中仔细端详。
“是的。”郭斌点点头,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这是郭铭叔特意从辽东送来的,据说能在盐碱地生长。有了它,我们或许能解决海州城的粮食难题。”
郭福也凑上前来,看着谷种,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先生,这可真是雪中送炭啊!有了这些谷种,族人和乡邻们就不用再饿肚子了。”
“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郭斌沉声道,“这谷种是郭铭叔冒险送来的,我们必须确保种植成功。而且,此事绝不能让他人知道谷种的来历,就说是我托辽东的商友买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道:“郭福伯,你明天带着几名族人,先选一小块盐碱地,试种这些谷种,仔细观察它的生长情况,记录下浇水、施肥的时间和方法。玘儿,你负责协助郭福伯,同时留意卫所和乡邻的反应,不可引起他人怀疑。”
“是,先生/爹!”郭福和郭玘齐声应道。
次日清晨,郭福便带着几名族人,在屯田区选了一块最为贫瘠的盐碱地,开始试种耐碱谷。他们先将土地深耕,去除表层的盐碱土,然后按照郭斌的吩咐,适量浇水,将谷种均匀地播撒在地里。郭玘则在一旁帮忙,同时留意着周围的动静,确保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种植的是特殊谷种。
接下来的几日,郭斌每日都会抽出时间,前往屯田区查看谷种的生长情况。令人惊喜的是,这耐碱谷的生命力极强,播下不到三日,便冒出了嫩绿的芽尖;一周后,禾苗长势喜人,叶片翠绿,丝毫没有受到盐碱地的影响。
“爹,这耐碱谷果然名不虚传!”郭玘看着长势良好的禾苗,脸上满是喜悦,“你看,比普通的粟米长得还要好!”
郭斌心中也十分欣慰。他知道,这耐碱谷种,不仅是解决海州粮食难题的希望,也是他们积累民心、巩固地位的契机。他对郭福道:“郭福伯,看来这谷种确实适合在盐碱地种植。接下来,我们可以扩大种植面积,同时将种植方法教给周围的军户和乡邻,让大家都能受益。”
“先生,这样会不会太张扬了?”郭福担忧地问道,“若是有人追问谷种的来历,我们该如何回答?”
“放心,我自有办法。”郭斌道,“我会对外宣称,这谷种是我托一位常年往来辽东与海州的商友买来的,价格不菲。我们可以将谷种分给乡邻,但要求他们秋收后,用一部分粮食作为回报,这样既不会引起怀疑,也能让谷种得到更广泛的种植。”
郭福点点头:“先生考虑得周全。”
很快,郭斌拥有耐碱谷种的消息,便在屯田区的军户和乡邻中传开了。起初,大家还有些怀疑,毕竟他们尝试过无数种粮种,都没能在盐碱地成功生长。但当他们看到郭斌试种的耐碱谷长势喜人后,纷纷前来请求郭斌分给他们一些谷种。
郭斌按照事先想好的办法,将谷种分给了周围的军户和乡邻,同时详细地教他们种植方法:“这谷种耐旱耐碱,但也需要注意深耕土地,去除表层盐碱土;浇水不宜过多,以免引起土地返盐;施肥以农家肥为主,增强土地肥力。”
他还特意强调:“这些谷种来之不易,价格昂贵。我不求大家回报什么,只希望秋收后,大家能将收获的一部分粮食捐赠给卫所,用于救济贫困军户和百姓。”
军户和乡邻们闻言,纷纷感激涕零。一位老军户激动地说:“郭吏目,您真是我们的再生父母!只要能种出粮食,别说捐赠一部分,就算是一半,我们也愿意!”
“是啊,郭吏目。”另一位乡邻道,“这些年,我们受够了饿肚子的滋味,若不是您,我们还不知道要苦熬多久。”
郭斌看着大家期盼的眼神,心中感慨万千。他知道,民心是乱世中最宝贵的财富。通过推广耐碱谷种,不仅能解决大家的温饱问题,还能让他们在海州城积累更多的人脉和声望,为日后的行动奠定坚实的基础。
耐碱谷种的推广,在海州城的屯田区掀起了一阵种植热潮。军户和乡邻们按照郭斌教授的方法,在盐碱地中开垦、播种、浇水、施肥,每日辛勤劳作,期盼着秋收的丰收。郭斌也时常前往田间地头,指导大家种植,解答大家的疑问,同时留意着耐碱谷的生长情况。
郭玘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不仅要协助父亲处理公务、练习武艺,还要每天巡查屯田区,帮助乡邻解决种植过程中遇到的问题。他性格沉稳,做事认真,加上武艺高强、学识渊博,很快便赢得了军户和乡邻们的喜爱与敬重,大家都亲切地称他为“小郭公子”。
然而,事情并非一帆风顺。就在耐碱谷长势正旺的时候,卫城的一些豪强劣绅开始眼红。他们见郭斌推广的耐碱谷种能在盐碱地生长,且长势喜人,便想趁机霸占谷种和种植技术,甚至有人暗中使坏,破坏屯田区的庄稼。
这一日,郭玘在巡查屯田区时,发现几块地里的耐碱谷禾苗被人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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