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春时节,宫中长秋殿一座小轩窗下,几丛白蔷薇开得正盛,银花若雪,绰约旖旎。
纪襄立在窗台旁,迎着溶溶春风和柔润天光,读一册《潜夫论》。她看得聚精会神,露出的一截雪腻腻玉腕,比窗下蔷薇还白几分。
倏地,有一小石子飞过打在窗棂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她放下书册,略一迟疑,就见又有一块石子飞来,似在催促。
纪襄没有再犹豫,出了卧房后小心翼翼地打量四周廊道。正是午后时光,整座宫殿静谧一片,她见没有人影,才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她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需得小心的事情了,不一会儿就到了一处周遭花木繁盛的假山旁。
“纪襄,你怎的才来?”
“我已经很快了,何况我若不小心点,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她给自己辩解,声音细柔。
站在她对面的高大少年笑嘻嘻道:“你总是怕这怕那的。”
二人四目相对间,纪襄不自在地抿了抿嘴唇,移开了视线。
一个月前,她和眼前这个名叫章序的少年,在长秋殿主人章太后的意思下,由章家夫人和她的继母易氏定了一桩口头婚约。
至于纳采小定等等仪程,两个人一个十六一个十七,年岁都不大,暂不打算。
纪襄从前和章序私下相处时,纵使心里头有点喜欢他,却也自然。但一想到他已经成了自己的未婚夫婿,虽然只是口头上的,却有着说不出的忸怩。
章序伸出一只手,想要碰她的脸,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纪襄往后躲过,好声好气地和他说:“你别这样。”
她对这桩婚事,是十分满意的。在宫中八年,太后虽然对她不错,却得无时无刻提着小心,生怕行差踏错,引来宫中贵人不满。
而她那个家——广康伯府,她偶尔回过几次,每次的情状都尴尬极了。她心里清楚,父亲继母弟弟如今才是一家人。
相比之下,嫁给自小相识的人是一条最好的路。
章序是太后的侄孙,年幼时便常常入宫,到了十五岁那年又意外得了陛下青眼,依旧准他出入内宫给太后问安。纪襄在宫里见过不少英俊郎君,但论熟悉,便是他了。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少女的柔软心思飘忽,在温润春风中浮浮沉沉。然而只要一想到近日某些传闻,这点难以言说的心情,便化为实质,须臾就沉甸甸压在心中。
章序两年前进了御前行走的神龙卫。神龙卫在本朝初设立时武艺门槛极高,后来渐渐成了勋贵子弟充资历的地方。一众人平时飞鹰走马,四处游猎,又有着时下纸醉金迷贪图享乐的习气。
倚红偎翠,亦是常事。
纪襄听说的,便是后者相关。
她很想张嘴问一句是否真的,却又有些羞涩。她还没有嫁过去,就已经管起他私事了,似乎不太像话......
章序见她闪躲也不气恼,纪襄一向胆小得很。深眉浓目的俊美面庞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看她发呆,发出短促的一声怪叫。
纪襄回过神来,迟疑地张了口:“我......”
她声音太轻,章序没有听到,自顾自开了口,东拉西扯了一堆。
对这些宫外的新鲜事,纪襄听得十分入神。
“对了,那个司徒要回来了。”
章序说着,打量纪襄的神色,见她娇柔的小脸上有些怔愣,笑话她:“你不会忘记这个人了吧?记性真差!司徒征,就那从前东宫的伴读。”
她笑道:“看不起谁呢?我当然记得他。”
这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了,骤然听到,使她有一瞬的恍惚。
对这个复姓少年,她其实印象十分深刻。记得他总是肃着面容,不苟言笑,小小年纪便十分稳重冷峻,令她略微有些惧怕。但更多的,是对他的感激。
多年前,他曾经帮过自己。对他或许只是一桩小事,但对当年八岁的纪襄而言,却是让她哭了许久的难事。
纪襄一直没有忘记过。
她还记得司徒征十二岁中解元,才名颇盛,转年春闱却被人拦住了,没有下场。之后,就是他离开了京城,极少听到关于他的讯息了。
一出神,章序的话题早已经换了。
纪襄犹豫了许久,方才张口想要询问的勇气已经失了。她没有再问他有无相好,只是含笑地听他说话,偶尔追问几句。
草木生发,不时有燕语莺啼,嘤嘤沥沥。她数着日子,再过一个月,她就要出宫了。章太后开恩让她回家去,过阵子闺阁生活,也学学如何管家理账,预备出嫁。
大约在宫里是见不到即将回来的司徒征了,她对他现状不免生出几丝好奇......
这个突如其来的模糊念头,俄而间就一闪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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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征一行人,从钱塘乘船出发已有六日。
一路上春风骀荡,两岸时而阡陌交错,时而群山万壑,放眼望去,绿意盎然,正是万物竞春好时节。河道上前几日百舸争流,这日却舟影寥寥。
行至一偏僻渡口时,船停了片刻,继续上路。
已是正午,船头一转,江面愈发宽阔,约有百丈,水流汤汤,却只有两艘船不远不近相隔。
船舱内,博山炉燃着清雅檀香,冒出丝丝缕缕细白香烟。一个十二三岁的青衣小童匆匆而入,语气是掩不住的惊喜:“果然如郎君所料,后面的船赶了上来,各个都黑衣蒙面带着刀,是要刺杀您哩!”
被人刺杀,竟说得仿若喜事。
他口中的郎君,坐在桌案前不紧不慢地翻阅着原本只该存于官衙的几本厚厚的户册,闻言头也没抬。他今年十九岁,剑眉星目,原是个英朗模样。然而雪白的肤色和周身的内敛沉静,给他平添了几分文雅澹然的意味。
片刻后,几条铁链甩到了甲板上,船身摇晃一瞬后被逼停定住。
很快就有十几个虎背蜂腰的黑衣汉子从一直跟着的船上大步跳了过来,“唰唰”几声,默契拔出腰间的佩刀。
顿时,厮杀声打斗声四起。舱外铿铿锵锵的兵器相撞中,小童在船舱内听得心内有如猫抓,眼巴巴地看向主人,见他神色平静,鼓足了勇气问道:“郎君,我想出去杀敌,您可准?”
司徒征这才抬头看他一眼,道:“去吧。”
声音低醇,十分悦耳。
小童兴高采烈地持剑而去。他其实并未正经学过剑术,而是跟随郎君后每日跟着他一道练剑,偶尔央过几回郎君指点。
但这般,已经足够了。
奉命刺杀的一行死士,各个皆是千挑百选出来的,身手不凡,价值百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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