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夏寻常的一天,却也有些不寻常。今日天气难得不热,开阔的河谷一带,午后的空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草木气味,芬馥怡神。
顾明辞略微落后于前头并排的两骑,懒散地听着太子和司徒征的谈话。
听了一会儿,他啼笑皆非,想不明白为何这两人出来郊游松散都要谈论正事。
他一向有自知之明,知道以自己的才干,能成为太子亲信是因为他出自太子的母家,又有幼时一起长大的情谊。
是以,太子派他做的多是一些无关紧要之事,他也不生气不委屈。他听从太子乃至司徒征的吩咐,皆是心甘情愿。
反正,他不能干,跟着两个能干的人也能成一番事业。
如此略思索片刻,他催马跑了几步,和二人并行。顾明辞随口抱怨道:“我听我祖父说过,四五十年前比现在热得多,实是不明白当时人怎么过夏的!”
没人理他,眼看他们又要谈论正事,顾明辞道:“哎哎,既然都已经出门郊游狩猎了,便是来散心的。你二人口不离民生军饷的,和在东宫里有何异?”
太子闻言,哈哈笑了两声,道:“好吧,那便专心游玩。”
三人身后,是五十余名侍从和东宫卫率中的府卫,除此之外还有暗哨严密跟着,以防途中万一会有刺杀。
虽说了要专心游玩,但话题转了转又说回了政事。
太子提了几句潼川平乱之事,不无唏嘘道:“听说肃王近日里,听到人脚步声音重些,都会止不住手脚发抖。”
顾明辞随口接话道:“殿下你就是太好心了,他这幅样子实属活该,急着立功还白白送了刘将军一条命。要我说,他最好一直这样,也难以再阻碍殿下什么了。”
山道两旁的树叶随风轻轻舞动,发出簌簌的声响。司徒征淡淡道:“阻碍殿下的,从来都非肃王。”
话音一落,似乎连风声和吹动的树叶摆动声响都在瞬间停止了。只有成群骏马,不紧不慢地行走在开阔的草地上。
顾明辞张目结舌,即使他于政事上不精明强干,他也立即懂了司徒征指的是谁。
实在是太大胆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二人的脸色,司徒征平静如常。太子则是一副出神的模样,微微皱着眉头。
顾明辞回过神,讪笑道:“殿下你知道的,司徒他这个人一向都是有什么说什么,并无不敬之意。”
燕崇瞥他一眼,轻笑道:“你又知道了。”
“不必多说了。”眼看顾明辞还要为司徒征遮掩一二,太子简略道,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一时无话,三人共骑片刻,到了一处狭窄不适宜跑马之地,骑速又慢了下来。两旁树木茂密,挤挤挨挨,投下的光影稀疏,一下子便仿佛从白昼到了黄昏时分。
顾明辞随口说了几句别人私隐,不知想到什么,问道:“司徒,你父母亲竟然还不为你择一淑女成婚吗?”
不等司徒征回答,他轻轻抽了马一鞭,有些兴奋道:“我想起来了,不少人说你在灵云寺修炼了童子功?我倒是听说过那里的武僧出名,拳法自成一派,你可是真的练了?”
司徒征微微一笑,否认道:“我不会拳法。”
“那你为何还不议亲?”
不止顾明辞一人觉得奇怪。本朝男子多是十八岁成亲,在场另外二人都已经有妻子了。贵族子弟更是通常十四五岁就开始相看议亲,早早择定门当户对宜室宜家的淑女。
司徒虽然在寺庙里耽误了几年,但眼下居然一点都不着急。
两个好友都看着司徒征,等着他的回答。
“我暂无成家打算。”
闻言,顾明辞略微有些失落。他是突然想起了叔叔有意将自己的女儿嫁给司徒征,让他来探探口风。既然人家暂时没这意思,他也就没开口提。
“可惜了,孤原本还想为你说媒。”太子摇着头,笑道。
司徒征拱手:“饶了我吧,殿下可千万别说。”
三人说笑片刻,顾明辞嘀咕道:“你就是在庙里吃斋念佛久了,移了性情。”
司徒征骨节分明的手拂开面前一棵横生出来的枝节,不以为意道:“或许吧。”
“回京以来,你应也见过不少妙龄女子,莫非真心如止水?”
司徒征没有回答,卷了卷马鞭。
太子出行是为了游猎,到了选定的山头后。三人带着一行武卫,放鹰走狗,驰骋山林间,不一会儿就收获颇丰。直至身上大汗淋漓,才带着猎物回了附近的别业沐浴歇息。
晚膳在别业的庭院里点火烤肉,竹屏围绕,水车转动,凉快极了。
司徒征连日来埋首案牍,睡眠不多。虽说他一向精力旺盛,在这样享受的地界,淡淡的疲累之感在喝了几杯酒水后突然涌了上来。
肉香和些微血腥味在空中弥散,他吃了几块,起身准备到别业外的林道中吹吹风。
他没带侍从,一人在河边独行。一轮素娥在山峦后露出一半,银辉遍洒,绿光点点的萤火虫在矮小的灌木从中飘舞。水声潺潺,在月色下泛着一层温柔皎洁的光。
片刻后,他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太子笑道:“明辞醉倒了,我一人独饮也是无趣,索性出来寻你。”
他略迟疑片刻,问道:“司徒,你可是有心事?”
“殿下何以见得?”司徒征反问道。
二人同行,司徒征略微落后一步。
太子哑然,想了想他和平时还真差不多。太子认真思索了片刻答道:“说不上来,罢了,你只当我是随口一问吧。庭州以北军营装甲老旧的事,下午时才说了一句,你可有何解决之道?”
司徒征没有立刻回答,思忖许久后开了口。太子认真听着,不时争论几句。二人一边走,一边轻声聊着如何上奏请陛下批复的事,就在此时,静谧夜里霍然间响起一句尖利的“救命!”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循声而去。
此地离太子别业已经有些距离,并非禁地。司徒征到时,只见河里有一女子在扑腾着双手,河边有个小婢女模样的在嚎啕大哭。
见到有人来,小婢连忙停了哭,跪地磕头道:“求求两位郎君,救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是李家的,求求二位救救她。”
司徒征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想要上前的太子。他的目光停在在小婢露出的手上,飞快却又细致地打量了她的手指和手踝,见无异样,才拍了拍手掌。
立刻便有暗哨从树丛里跃出,扑通一声跳下了河,救出了正在向下沉的女子。
女子面色惨白,一头湿漉漉的黑发贴在脸上脖子上。
燕崇看了一眼,微皱眉头,此女有些眼熟。他挥挥手,示意暗卫将人带回到别业,请别业的大夫救治李氏。
小婢连忙帮着搀扶起已经昏过去的夫人,一行人回到别业。
原本,燕崇和司徒征都不可能守着,只是燕崇确认自己见过此女,才停在了厢房外。
屋内大夫正在给李氏救治,小婢出了房门,对着二人千恩万谢道:“多谢两位郎君出手相救。不知二位尊姓大名,改日我家夫人必将登门道谢。”
说到此,小婢脸上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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