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裴寂归家时已是炊烟袅袅,暮霭沉沉。
今早接到圣旨后,他委实颓靡了好一阵,思索再三,仍不甘认命,便出门寻找转圜之法。
他在长安无亲无故,可去之所唯有两处——
座师卢荃府上,以及好友夏彦府上。
他先去寻的夏彦,接待他的却是夏彦之父,定国公。
定国公笑容满脸地贺喜他:“听闻小裴探花即将尚公主,此乃大喜啊!”
而后又道:“可惜不巧,元熙今早随他媳妇儿去洛阳岳家祝寿去了,七日才归。不过小裴探花放心,待他回来,老夫定叫他备上美酒,亲自登门贺喜。”
裴寂也无从探究,夏彦到底是真的去祝寿,还是“被迫”去祝寿。
总之,喝过半盏茶,他就被定国公客客气气送了出来。
待到了卢府,裴寂倒是见到了座师卢荃。
只是不等他开口,卢荃先拿出一副字:“无思,你看这字写得如何?”
裴寂一看,如实赞道:“笔走龙蛇,气势磅礴,好字。”
卢荃:“是啊,好字。”
裴寂:“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
卢荃:“出自我昔日挚交,前御史大夫、今岭南长史刘不悔之手。”
裴寂:“……”
这名字似乎在哪听过?
卢荃捋须叹道:“去年秋日,他因弹劾永宁公主豢养男宠、品行不端,惹了圣怒,被贬去了岭南。”
裴寂:“……”
卢荃将那副字卷起,递给裴寂:“无思,这副字就送你了。”
又重重拍了拍裴寂的肩,语重心长道:“圣人虽是难得的贤德明君,但你记着,圣人也是人。”
“是人,就会偏私。”
“何况帝女下降,天大的恩宠。你啊,且想开些。”
范阳卢氏出身的座师都这般说了,裴寂还有什么不懂。
他拿着那副字回了长寿坊,还没踏入家门,便见房主夫妇隔着老远朝他殷切行礼:“裴郎君回来了!”
裴寂停步,抬手回了个礼:“两位有事?”
“没事,没事。”
房主笑眯眯上前,捧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给他:“这是您赁我这院子半年的房钱,一共三千六百钱,您且收好。”
裴寂蹙眉:“这是何意?”
房主:“您都要尚公主了,日后就是那枝头的凤凰,真正的大贵人了,您能住在我们这是我们的福气,又岂敢收您的房钱!”
裴寂面色微变:“你们如何知道此事?”
虽说赐婚一事,终究会昭告天下,可短短半日,世家消息灵通知道也就罢了,房主夫妇不过是市井小民,如何也这么快得到了消息?
房主娘子在旁接话道:“今天郎君出门后,便有一辆豪车来了咱们长寿坊,哟呵,好大的排场!我后来问过郎君家小奴,他说是公主来探望郎君,还说您被圣人赐婚,即将成为驸马都尉呢!”
公主来过?
裴寂一时也顾不上其他,将那钱袋塞回房主怀中,撂下一句“租赁两清概不相欠”,径直回了紫藤小院。
甫一推开院门,裴寂就被那塞得满满当当的院子惊住。
“郎君,您可算回来了!
榆阳搬东西搬得满头大汗,见到救兵回来,喜笑颜开:“这屏风太沉了,奴才也不敢直接拖拽,就等您回来一起搬呢!”
裴寂沉着脸,绕过那摆满院子的箱笼:“这些都是公主送的?”
榆阳惊愕:“郎君怎么知道?”
裴寂冷哼:“托你这张嘴,整个长寿坊怕是都知道了。”
榆阳一怔,忙要跪下:“郎君恕罪……”
“行了。”
裴寂抬手止住,视线扫过那些价值不菲的物件,眉头拧得更深:“下午发生了什么,如实道来。”
榆阳不敢隐瞒,一五一十说了。
当听到榆阳将裴家的情况以及自己的大小事几乎都告知了永宁公主,裴寂额心突突直跳,有那么一瞬间真想找根棍子,狠狠抽这个碎嘴子一顿。
“郎君,您别生气……”
榆阳觑着自家郎君的脸色,试图解释:“主要公主她人真的很好,不但长得好看,说话也温声细语,一点架子都没有,对,她还特别大方!”
榆阳从怀中摸出那个小金元宝:“您看,这是公主赏的,金子!可沉呢!”
纯金的元宝,暮色里也金灿灿。
裴寂的目光从元宝转到榆阳那张写满对公主的感激脸庞上,心下既恼,又觉可笑。
恼的是自己的小厮眼皮子浅,一枚元宝便倒戈相向。
可笑的是,在公主眼里,怕是也将他裴寂视作用钱财便能买到的优伶玩物——
这才迫不及待送来这些金银器物,想以此动摇他,叫他也对她心生感激、摇尾乞怜?
“明日一早请四个脚夫,将这些东西抬走。”
“是……啊?什么?”
等榆阳反应过来自家郎君是何意思,那道青色身影已然步入室内。
背脊如竹,清冷笔直,宁折不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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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品太多,又样样贵重,打包押车,步骤繁琐。
等那两车礼物退回公主府时,已是翌日午后。
彼时永宁正和她府中的“四美”闲坐亭中,听曲品茗。
春风轻拂,养心亭中浅粉色的纱幔如烟霞般飘摇,一袭鹅黄色齐胸襦裙的永宁斜坐榻边,左边名唤“画砚”的红裙美人替她染着凤仙花汁,对座名唤“景棋”的白衣美男替她沏茶,身后则是唤作“书昀”的玄袍男子替她捏肩。
而四美中的最后一位美人“琴挑”,正抱着一把螺钿紫檀五弦琵琶,玉指纤纤,拨动细弦。
一曲罢,余音绕梁。
琴挑抱着琵琶起身,盈盈朝着公主一拜:“公主觉着奴家新谱的这支曲子如何?”
永宁咽下景棋送到嘴边的蜜瓜,恳切赞道:“半月不见,琴儿的琵琶又精进了。这曲子好,叫什么名?”
琴挑道:“还未取名,就等着公主品鉴后,赐个好名呢。”
永宁想了想:“这曲调活泼清新,听得人如沐春风,心旷神怡……不如就叫它《春光好》?”
琴挑细细咀嚼这名儿,而后眼睛亮了:“公主可真是奴家的知音,奴家谢公主赐名。”
“好说好说。”
永宁笑着抬抬手,又道:“春日事忙,许久没听你唱曲了,你再与我唱两支应景的曲儿来听听吧。”
琴挑无有不应,忙坐回座位,莺声呖呖地唱了起来。
“我们知道公主贵人事忙,可公主当真好狠的心,竟有半月未曾召见我们。”
给永宁染指甲的画砚撅着红唇,娇滴滴嗔道:“公主莫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我们这些旧人?”
永宁最喜欢画砚这副美人嗔怒的模样。
去年在平康坊看到画砚的第一眼,她就再难忘她娇媚姿态。
于是不惜砸下重金,将画砚赎了回来。
画砚一开始还以为公主有“磨镜之好”,克服了许久的心理障碍,才鼓起勇气脱了衣服,主动服侍公主。
哪知道她一抱住小公主,小公主埋在她软软的胸脯里红透了脸,挣扎道:“有、有点闷,你让我喘会儿!”
后来画砚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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