娱乐报纸摊在咖啡厅的桌面上,灯光照耀在占据了娱乐报纸头条那有些夸张的标题上。
“知名编辑文森特从家中二楼坠落生死不明。”
庞·佩普小姐在镜头下接受采访,疲惫和惊吓无损她的美貌,只给她再添加一份楚楚动人的姿色。
没有人会质疑这样一位真挚、美丽又脆弱的演员在镜头下说的任何一句话,
“我受到文森特先生的邀请前往他家参加聚会。”
“当时文森特太太也在,我和文森特太太关系很好。”
“那天晚上文森特先生喝了酒,邀请我前往二楼他的收藏室观看他的藏品。”
“他就站在那扇低矮的窗户旁边,我提醒他窗户是打开的,但他说夜晚的风总是使人清醒。”
“后来那件事情就发生了,噢,请不要再让我回想了。”
“我们叫了救护车,将流了血的文森特太太也送了上去。”
“希望上帝能够保佑文森特先生还有他可怜的太太和女儿。”
她说完这句话,立刻掩面而泣,经纪人适时旁边挤上来,给她披上外套,将她带出了记者长枪短炮的包围圈。
铁青着脸色的诺顿导演接过了话筒。
“山雀的拍摄计划不会被影响。”
他伸手一把盖住了镜头。
佩妮轻松地将报纸随手塞进了咖啡厅的公共报纸栏,侍者将她的咖啡端了上来,她面前放着一本笔记本,记载着她在夜校课堂学到的那些内容。
她用黑的笔红的笔蓝的笔在本子上工工整整记下老师的话语。
但她确实离开课堂太久了。
笔记本上记得有多满,她的脑子就有多空白。
旁边还有一份指导手册,是她在接下来的两年里需要阅读的书目。
主啊,干脆狠狠下一场书雨,把她埋起来算了。
她从包里拿出笔,勾选她需要去公共图书馆借阅的书籍——若要将那些书统统都买下来,可是一笔价值不菲的金额,图书馆再次解决了她的烦恼。
透过咖啡馆临街的玻璃窗,不远处的街道好一阵骚动。
她抬头又低头,这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却在不经意间看见了一个她决计想不到会在这儿出现的身影。
——艾琳·斯内普。
佩妮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
艾琳·斯内普位于骚乱的正中心——她就是骚乱的源头。
她站在一栋价格不菲的宅邸前,双手捶打着铁门,嘴里叫着什么。
宅邸里冲出几名携带对讲机的人员,他们从铁门的侧面绕出来,要拉开艾琳·斯内普。
艾琳·斯内普不可避免地被推搡着,脸色却如孩童般惊恐。
佩妮匆匆推开咖啡馆的门,快步朝那个方向走过去。
人群拦住了她和艾琳·斯内普,攒动的人影间只能看见一对苍白枯瘦的手牢牢抓住铁栏杆,而周围的人则试图掰开她的手。
“让一让。”佩妮有些艰难地拨开人群,向中心靠拢。
“我要回家。”她听见艾琳·斯内普说,她看也不看周围推搡她,抓着她的人,只牢牢抓着铁门的栏杆,就像抓着水中的救命稻草。
周围的人群也在推搡着佩妮,惶恐涌上了佩妮的心头。
那个高大古怪的女人在发疯,黑袍像挂在一根竹竿上似的挂在她身上。
不知怎的,她的表情使佩妮想要落泪。
于是佩妮艰难地挤进人群中,在混乱中抓住了艾琳·斯内普的手。
“嘿,斯内普太太,你为什么在这里?”她说。但艾琳·斯内普无视了她的话,视线从她身上一晃而过,对她的话语置若罔闻,那双凹陷眼窝的眼珠仍凄厉又捂住地透过栏杆之间的缝隙,看向那里面的宅邸。
“艾琳,你为什么在这里?”她凑到艾琳身边说,“这里不是科克沃斯,这里也不是蜘蛛尾巷。”
“他们不让我回家。”她听起来有点委屈,“牌子上明明写了我的名字。”
混乱中佩妮抽空看了一眼铁门上挂着的名牌。
——普林斯。
房屋的主人姓这个。
一时之间佩妮有些拿不准了。
艾琳突然一把抓住了佩妮的手,她感到吃痛,艾琳的眼神落在佩妮身上:“他们不让我回家。”
“你也还是不准我回家吗,妈妈。”最后一句她很小声地说,眼神看起来像个茫然的孩童。
她神色恍惚,视线落到佩妮身上,又穿过她看向别的地方,整个人仿佛沉浸在一段虚幻的梦境之中。
现在佩妮知道,弄错的是艾琳了。
佩妮听见人群中有人拨打了警察局的电话,他们要把艾琳扭送进警察局。
不能这样下去,佩妮心想。
她不知道艾琳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对着一栋全然陌生的宅邸说那是她的家。
但她现在决计不能留在这里了。
她握着艾琳的手,下定了决心。
“你要回家吗?我知道你家在哪里,跟我走,我带你回家。”
艾琳的视线停在她的脸颊上,像是终于回忆起了什么,茫然神色中多出一丝清明,抓住栏杆的手稍微松懈,佩妮趁此机会把她带离出了人群。
佩妮将艾琳放置在一张位于几条街区之外的长凳上,抬头张望,试图寻找熟悉的面孔。
艾琳仍抓着她的手,突然抬头:“我认输了,现在我可以回家了吗,妈妈。”
这一声使佩妮心中一震。
艾琳仍深陷一段过往的回忆里,被她错认的感觉使佩妮的面颊灼烧起来,但艾琳却怎么也不肯松开她的手,执拗地等待佩妮的回答。
行人经过长凳,向她们投来好奇的目光。
与艾琳视线相接,佩妮索性陪她坐在了那张长凳上。
她扮演“母亲”的角色,从一位“出逃女儿”颠三倒四的话语里,拼凑出了一个故事。
一个霍格沃茨的女巫,却嫁给了一个麻瓜。
“我要过去做彻底的告别,离开那个肮脏混乱的街区。”艾琳说。
她一会儿说她爱她。
一会儿又说她不爱她。
人称代词颠来倒去。
出逃的喜悦,昏暗的蜘蛛尾巷,刚开始的海誓山盟。
虽然在她没有准备好的时候,孩子就出生了。
但是她想爱他,爱他就像爱自己一样。
佩妮脱下了自己的手套,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长凳前往来的人群,没有什么表情地听着艾琳的故事。
但她忘记了,她还不会爱自己。
所以她也没办法像爱自己一样爱那个孩子。
海誓山盟,随后无休无止地争吵。
一瓶又一瓶空掉的酒瓶,残羹冷筵。
他既不是好丈夫,也不是好父亲。
想要证明自己的拳头,以及孩子惊慌的眼神。
拳头想要落在他身上,她拦住了,于是拳头改落在她身上。
她忘了自己是个女巫,因为从出逃起,她就与过去的自己做了深刻的告别。
因此她决计不使用魔杖,报复她,也报复她自己。
一旦想起来了,就会想起她逃出去的那条混乱的街区,还有站在屋檐下冷笑地看着她逃离的女人。
有一天,一个深夜,好像就在几天前,又好像在很久之前,男人总算醉醺醺地跌进河流淹死了自己。
她应该感到难过,又或者感到轻松。
但她心里什么也没有,一片空空如也。
因为她早知道她逃出来的那条混乱的街区已经不见了,她想要向她证明的,那个站在屋檐下用阴沉的目光看着她的女人也不见了。
艾琳看起来不太清醒,把佩妮一会儿当作这个人,一会儿当作那个人。
叙事视角也相当混乱,佩妮要很努力才能认清艾琳说的每个人是谁。
佩妮托着腮想。
就算完整拼凑出来了,这个故事实际上也没有什么意思。
如果真有这样一本小说,艾琳肯定是里面的一个最不起眼的配角。
两三句话就可以写尽这个角色的一生,相当无趣却又屡见不鲜,因为这样的故事会在这本书里发生,又在那本书里发生。
当然,佩妮她肯定也是哪本书里的配角。
两三章、三四章写尽她的故事。
她想做一次主角。
她也想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决斗,潇洒利落地斩下敌人的头颅。
可她没有布伦南小姐的宝剑。
甚至她连敌人是谁,敌人在哪儿,都不知道。
她既不是女巫,又不是山雀。
属于她的故事肯定也相当无聊。
发生在她们这样的女人身上的故事,总是千篇一律又相当无聊。
“你说的对,妈妈,”艾琳坐在长凳上,用一副轻飘飘的自嘲式的语气说,“我不是一个好女儿,我也不是一个好妻子,好母亲。”
“不,你做那些干嘛呢,”佩妮说,她轻轻晃动着她的腿,看着连衣裙摆在空中荡出一圈圈弧度,“你说你可是霍格沃茨高布石队长。”
艾琳一愣,阴霾在她的眼中短暂地消退了一下。
“高布石,等他们长大了就不玩了,他们更喜欢魁地奇。”
“可是你是巫师。”
“梅林又不会因此而站在我这一边。”
“你什么时候能原谅我,带我回家?”
艾琳表情平静,但佩妮察觉到她在发抖,好像有一把看不见的火焰一直在灼烧艾琳的内心,这把看不见的火焰都快要烧到佩妮身上了,就像河水在此时突然灌入了佩妮的口鼻,使佩妮感到无法呼吸。
佩妮猛地站起来,她得想办法浇一浇那把火,不能让她这么一直烧下去,
艾琳看着她:“你要去哪儿?”
“我去给你买草莓冰淇淋。在这张长椅上等着我。”
艾琳看了她半晌,松开了手。
佩妮推门走进一家离她不远的药店。
“□□。”她说,“你这儿肯定有这个药。”
但店员倚在柜台旁边无动于衷,只用一种玩味的眼神扫视了一下她的穿着:“女士,这种药是需要医生处方的,没有处方,我们可不能随意出售。”
佩妮立刻低头打开她的皮包,熟练地从里面抽出一沓纸币。
店员眼神更玩味了,一路从她的脸上,移到她握着纸币的手上,最后落在她食指上那个漂亮的戒指上。
佩妮果决地脱下自己手上的戒指,连同纸币一同递给了店员。
作为交换,他把一瓶没有标签,装着白色药片的棕色药瓶递给她。
“需要我告诉你怎么吃吗?”好心的店员提醒她,“吃一片可以获得一晚上的安眠,如果把一整瓶吃了就是长眠了,女士。”
“你们这种女士太太们,总分得清梦境和现实吧。”
佩妮没有搭理他,推开药店走了出去,再拐进隔壁的商店带了一个草莓冰淇淋出来。
她看见艾琳的背影仍坐在长椅上等着她。
佩妮心下舒了一口气,走过去,顺便将那个草莓冰淇淋塞进了艾琳的手上。
艾琳的视线落在了草莓冰淇淋上,直勾勾地看着它,却没有吃,草莓雪糕一会儿就融化了,顺着她枯瘦的手流了下来,但她一动也不动。
佩妮紧紧握着那只棕色的药瓶。
有什么东西在她心中翻涌,使她一会儿要回到公寓,坐在书桌前,打开台灯,在稿纸上写点什么。
但现在,她想好了,给艾琳吃下这片药,让那簇火焰不再烧灼她,然后再去警察局,请求他们将送她回科克沃斯。
思及此,她打开了棕色药瓶,从里面倒出了一小片白色药片。
但就在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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