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把公寓的门关上,金属门把手落在她的掌心里,像冰块一样,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你得准备一个加热器,这样太冷了。”她对伊索尔德说。
这是一所同她在伦敦差不多的一室居公寓,但面积更小,窗户不够大,包括刚住进去的人,什么都是新的。
屋子里太冷了,晚上一同睡在伊索尔德的床上,她们得背靠背紧贴在一起取暖。
伊索尔德侧过头,水蓝色的眼睛看着佩妮,认真地聆听着佩妮向她传授的公寓居住事项。
只走过几个路口,快餐店就出现在她们的视野里。
她们推开快餐店的门,发出叮当一声响。
吊顶灯发出橘黄色的光芒,温暖的空气夹杂着一股热狗的香气还有芝士发酵的味道扑面而来,使得因着寒冷而一路提着一口气佩妮放松了下来。
靠近门廊的桌子上坐着的客人正举着一份报纸,皮手套被他摘下来,放在了餐桌的边缘。
拿起的报纸背面是一篇占据了几乎四分之三版面的报道。
报道的最中央配着一张醒目的照片,照片右侧站着持着手杖身穿西装的卡尔维特,左边则是穿着一条华贵礼裙,盘起长发的伊索尔德,一条裂纹从卡尔维特和伊索尔德之间贯穿了整张照片,用抢眼的方式揭示了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
——大标题上写着“卡尔维特宣布与其前妻之女断绝父女关系。”
正文的内容为卡尔维特向媒体控诉在他如此细心的栽培下,伊索尔德作为一名不肖女儿的种种罪行。
架势看起来要审判她下九层地狱。
“你最大的罪行在于没有按照他的意愿,嫁给他为卡尔维特选的联姻对象,你居然公开宣称你要继续上大学!”公寓里,佩妮举着报纸对富商的不肖女儿笑着说,“他甚至要取消以你妈妈的名字成立的“怀特霍恩”基金——因为你的原因。”
“没有人能够让我离开大学。”富商的不肖女如此说,“他取消那个基金也不过是因为卡尔威特的资金链出现了问题。”
“卡尔威特为你找的联姻对象名下拥有一个面积足足有200亩的农场,好几栋别墅,还有一条游艇。”佩妮指着报纸上的文字,对伊索尔德眨了眨眼睛,“你错过了点着壁炉的温暖别墅,烤羊排,烤牛排,只能在这冰冷冷的公寓里,对着坏掉的烤箱一筹莫展。”
伊索尔德穿好她的外套,系上她的围巾,把佩妮的帽子毫不客气地按在了她的头上:“但这里不也有人错过一条三层甲板的豪华游艇,米其林三星主厨的晚餐,还有北欧真正的极光。”
“因为我是一只呆鹅。”佩妮眯起了她的眼睛,把手中的报纸揉成了一团,扔进了垃圾桶。另外一份报纸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她的手提箱最底下,那份报纸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刊登着一句艰难挤进去的话:
——“伊索尔德·卡尔维特宣布改名伊索尔德·怀特霍恩。”
“不,”正要推门走出去的伊索尔德听见这句话,停下来,她转过身水蓝色的眼睛以一种无比认真的神情看着佩妮,“你不是呆鹅,我也不是。”
伊索尔德面不改色地从那举着报纸的人身边经过——可要认出她就是报纸上的那个不肖女可不容易,因为现在的她同报纸上判若两人——她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她自己剪的,金色的发尾凌乱地翘在她的脸颊旁,一身灰扑扑的外套下是一件稍显宽大的旧酒红色毛衣搭配有些褪色的牛仔裤。
她瘦了很多,眼窝凹陷了下去,像是走了很远的路才来到佩妮的面前,但从眼镜后透出来的却是一双生机勃勃的眼睛。
——好像有东西从她身上流走了,又有什么东西悄然新生。
“三明治里我要加双倍的芝士。”佩妮对伊索尔德说,看着伊索尔德从她的外套里掏出一叠不算厚的纸币,从中数出几张递给了柜台后的收银员。
那是伊索尔德兼职的工资,同她一样,付去房租后并不剩多少,但佩妮理直气壮地要求伊索尔德负责她的吃住,因为她把新攒下的钱全部赠与了伊索尔德当作她的投资基金。
“这是资助你成为未来教授的启动资金,以后如果你获得了终身教职,你得到的每一笔讲课费都要返还我百分之一作为我投资的回报。”
“这就是你在你的工作中学到的东西吗?”
“当然。”佩妮毫无愧意地说。
拿在手上的热三明治传递出温暖,抵御冬季的寒风。走在路上,街灯在她们头上亮起,就像一轮轮圆月,她们从一个月亮,走向另一个月亮。
“伊索尔德·怀特霍恩。”佩妮念出属于伊索尔德妈妈的姓氏,在心里反复咀嚼着它。
伊索尔德侧过脸,水蓝色的眼镜看着她:“现在我完完全全是妈妈的女儿了。”
相片里穿着长裙戴眼镜坐在单人皮质沙发上的女人穿过时间和记忆,同眼前那双水蓝色的眼睛慢慢重合,对佩妮露出温柔的笑意。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瞬间填满了佩妮的心。
“我什么也没有从他那里拿走,穿着睡衣光着脚就从他的房子里出来了,他站在楼上看起来气坏了。不允许仆人拿给我哪怕一双鞋。但没关系,路上有一个好心人借了几个便士给我,我联系上了埃莉诺,让我重新回到了这里。”
“可是埃莉诺为什么没有在这里?”
“她也有自己的事情,”伊索尔德温柔又坚定地看着佩妮,“她为我找到了这间公寓,留下了几个月的房租。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她一直在。找到的几份兼职工作,总足以让我生活下去。”
伊索尔德带着佩妮穿过一道铁门。
铁门高耸从上往下注视着她——看起来比圣凯瑟琳中学巍峨得多。
一开始佩妮并不敢进去,全然陌生的草坪,陌生的楼栋,陌生的脸庞。
但伊索尔德拉着她轻轻一推,铁门就打开了。
佩妮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踏进了伊索尔德的的大学里。
伊索尔德带着她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学校里面走,随后小路经过一片澄净的湖水,夕阳的光线在湖水面上投下淋漓的光斑,对岸闪动着橘黄色的灯光,变成了湖水中星星点点的星光。
路的尽头是一栋像教堂般宏伟的建筑,伊索尔德带着佩妮径自穿过那条漆黑的走廊,来到那扇古朴厚重的大门前,伸出手敲了敲,然后推开了他。
伊索尔德推开门,光线漏到走廊里,她们闪身进那明黄空间,将所有寒冷隔绝在门外。
“她们来啦!”教室里的人说。
这是一个不大的教室,穹顶很高,其中一扇玻璃上贴着阿尔忒弥斯凝视沉睡中的恩底弥翁的油画,室内很温暖,角落里放置着冬青树,墙上和窗上都张贴着圣诞装饰物,教室里聚集着好几个男生和女生,围在一口散发热气的锅旁边。
角落放置着一台闪着雪花的旧电视,朱莉蹲在那儿,正在调试它。
朱莉是这所大学物理系的第一个女生,负责收发“宇宙电报”,她的父母住在离她的大学二十公里外的一个小镇上,父亲是小镇上一位小有名气的律师。佩妮认为她是一个古怪的女孩。
第一天佩妮同伊索尔德来到这里,朱莉也蹲在电视机前,她完全无视了首次见面的礼仪与客套,径自邀请佩妮一同聆听“这条宇宙在138亿年前向人类发出的讯息。”
佩妮努力去听去看,可是电视上什么也没有,只有跳动的白色雪花——佩妮再熟悉不过了,在科克沃斯,雷雨天气里每户人家的电视上都会出现的东西。
白光跃动在朱莉的眼睛里,像生出两道凶猛的白色火焰:“宇宙大爆炸产生的微波背景辐射,穿越138亿年时间的深度,向我们传来一点爱与存在的永恒。”
全然陌生的词语在佩妮的脑海中震荡重组,使她心惊又羞恼,朱莉肯定看出来她不是这所大学的学生,所以说些她根本听不懂的稀奇古怪的话。
但是酒是朱莉带来的。
角落里放置着一瓶已经倒空了的红酒瓶,揭开锅盖,红酒、苹果、肉桂的香气席卷了整个房间的空间。
电视机被朱莉调试好了,音乐在房间里回荡。
游戏开始,纸做的橘子花蕾从一个人的手上传到另一个人手上。
音乐声一停,花蕾落到伊索尔德的手上。
人群发生一阵欢呼,她笑着从座位上站起来,接过从热锅里舀起的红酒,眼睛随后被蒙上了一条红色的布。
“那可是伊索尔德,兰诺,为你自己报仇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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