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妮从一段漆黑深沉的梦中醒来。
微弱的光线从厚重的窗帘背后投射出来。
一时让她分不清现在是清晨还是下午。
但今天一定是一个阴天,还有可能会下雨。
因为她的头开始痛起来。
疼痛从左侧枕部的皮肤跃动至额前,一跳一跳地抽痛,使她半启自己的嘴,活像一条被搁浅在沙滩上的鱼,难以呼吸。
她拥着被子半坐在床上,房间里昏暗且安静。
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恐慌在此时将她包裹住,于是她跳下床,顾不得穿鞋,奔向窗边一下拉开了窗帘。
屋外果然阴沉沉的,地面是潮湿的,昨天夜里下了一场暴雨。
眩晕和头痛的感觉像伦敦经年的雾气一样笼罩在她的身侧。
她要去厨房给自己端一杯温水,却被一双棕色的鹿皮靴绊了个趔趄。
旅行箱躺在鹿皮靴旁边,打开着,里面的衣服、配饰胡乱地散落一旁上。
她一脚将绊住她的罪魁祸首踢到了床下。
佩妮最终也没能去成那趟豪华游艇的海航之旅。
因为一封来自大西洋彼岸的急件将德思礼唤走了。
头痛的感觉愈发强烈。
厨房里只剩下冷水,她端着那杯冷水,直奔床头柜里的药瓶。
她蹲在床头柜前,拉开抽屉,一个棕色瓶子,艾琳·斯内普给她的,里面装着止痛药,还有一个白色瓶子,是埃莉诺带给她的,里面装着安眠药。
她想起那个午夜,埃莉诺带着药和伊索尔德造访的那个午夜。
窗外下着大雪。
她蜷缩在伊索尔德怀里。
她发着低烧,她想让伊索尔德向她保证,她要她们都有一个完美的结局。
在她的小说里,伊索尔德是一名小女巫,她对她许诺过的,如果她是一名女巫,她要第一个实现她的愿望。
“我保证。”昏沉中,伊索尔德的手穿过她的头发,对她说。
但伊索尔德哪里是真正的女巫,等天亮了,她们回到她们自己的生活里去,她的许愿也只不过是一个美好梦幻泡影罢了。
佩妮从棕色的药瓶里倒出一片止痛片,仰头服了下去。
疼痛像潮水一般褪去。
她把两个瓶子都拿在手上晃了晃,发觉两瓶药都快见底了。
但没关系,她想起来了,今天约了莱奥医生,每个月他都会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为她开具下个月的止痛药和安眠药。
想到这,一颗一直漂浮在空中的心开始安定下来。
因为她知道今天她会有一个合适的去处,她不必一个人在这里待着。
钢化玻璃的四面包裹下,外界的风雨无法吹进这间小屋,但也使得所有的声音被禁锢在这间房间里,使一切变得难以忍受地清晰起来。
往常这个时候,她会和德思礼待在一起,或者去跟那些金发女士们待在一起。
话题也许会无聊,但她却也不用忍受那使得她血管和神经持续不断跳动的声音。
药效开始上来,神经慢慢缓和。
布勒布里奇太太在那座豪华游艇里漂洋在海上,德思礼此时坐在飞机里飞去大西洋的彼岸。
莉莉呢。
莉莉和詹姆·波特,还有小天狼星·布莱克待在戈德里克山谷里,享受阳光和清风。
也许她应该写信给莉莉,告诉她,如果他们愿意来接她的话。
但她什么也不想做。
她慢吞吞地从地上站起来,打开衣柜,从里面随手挑选了一身衣服穿在身上,对着镜子,粉刷从她的眉眼间拂过,再涂上一层薄薄的口红,一切准备就绪,她提起一把长柄伞,要走出房门。
但在把手搭在门把手上时,佩妮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鞋子。
鞋子被她踢到了床底下。
于是她只好折返回来,趴下来,用长柄伞的伞柄将那双棕色的鹿皮靴钩出来。
她看见了那只手提包。
警察局邮寄回来的,妈妈的手提包。
一只玫粉色的手提包,不算贵重,妈妈很喜欢它,她出门总是携带着它。妈妈在的时候会悉心保养它,用柔软的干布拭去表面的灰尘,再给它抹上貂油,因此这只玫粉色的手提包有远低于她使用年龄的光滑外表。
但现在这个被她遗忘了大半年的玫粉色手提包就这样安静地躺在床底下。
佩妮想了想,慢吞吞地伸出伞柄,将那个手提包勾了出来。
她拂去手提包上的灰尘和蛛网,打开来,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地倒在地上。
半瓶香水,一条丝巾,空白的纸,一只笔,一点现金。
还有一个没有署名,未写地址的白色信封。
佩妮从那堆东西里抓起那个没有塑边的信封,把它拆开来。
信封里是一打纸币。
——送给佩妮的礼物。
一封只落了个开头的信。
佩妮感觉自己的呼吸开始变得沉重,像是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胸口。
信上是妈妈的字迹,充满了涂划的痕迹,写信人看起来还没有想好她要写什么。
“给佩妮的教育启动资金”划掉,”给佩妮的生日礼物“,再划掉。
“如果你确定要继续的话”划掉,“一条不是很容易走的路“,再划掉,”妈妈只希望佩妮拥有幸福快乐的一生。“
窗外传来闷雷声,新的大雨要落下,但耳朵突然听不见了,眼睛也看不清了。
有什么东西在这一刻堵住了她的眼耳口鼻。
她走进那家医院的分诊台。
“您好,伊万斯女士,今天比往常要迟一些,不过不打紧,前一位病人的咨询还没有结束,请您在长椅上稍坐一会儿,等莱奥先生好了,我们就通知您上去。”
佩妮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将长柄伞收束在自己的身边。
隔着一扇玻璃,隔壁就是这间医院的紧急医疗处理中心,有穿着蓝色手术服的医生护士推着床车在紧急医疗处理中心的门口与一条金属质的白色长廊之间来回跑动。
只隔着一扇玻璃,各式各样的脸,或带着泪水,或苍白麻木,统统从玻璃那面投射过来。
佩妮不得不低下了自己头。
天边再次滚过一声闷雷,佩妮被这声音吓了一跳,玻璃反光上映出她苍白的脸,她听见风狠狠刮过树梢,雨点搭在屋檐上的声音。
“快让开!”紧急医疗处理中心的门再次被推开,风雨从大开的门里灌了进来。
救护车停在风雨里,一辆床车被从上面卸了下来,车上躺着一名穿着红色裤子的女人。
穿着白大衣的医生和护士冲向那辆床车,指挥着将床车推向那条金属质的白色长廊。
床车从佩妮面前的玻璃一晃而过。
她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
她认出来了,跟在床车旁,那个浑身湿透的,像游魂一样身影。
是阿加莎。
阿加莎女士那张向来严肃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跟着担架快步往前走,另一只手却牢牢握着床车上的人。
追逐着床车,佩妮绕过那堵玻璃墙。
仪器冰冷的滴答声,呻吟声、祷告声还有哭喊声,白色的床单,明晃晃的灯光,在这一刻朝她扑面而来,将她裹挟至另一个混乱的,不安的世界。
世界太混乱了,因此也没有人注意,或者有空将多余的注意力投射到尾随着那辆床车的佩妮身上。
躺在床上的是索菲。
她不是穿着一条红色的裤子,是血水混合着浑浊的液体,将她的裤子染成了红色。
索菲的脸色像她身下的床单那样惨白。
但是她在笑,像着美梦成真那样畅快地笑着。
推着她的床车的医护人员将氧气面罩按在她的脸上,给她的手指上夹着冒着红光的仪器。
警报声滴答作响。
但索菲伸出自己的手摘下面罩,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阿加莎。
“姨妈,我把他推了下去。”
她的声音很轻,却在混乱中准确地传到了佩妮的耳朵里。
阿加莎的脸色就像屋外的乌云一样,阴沉得快要滴出水来,但听见索菲的话,她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对索菲说:“不,记住,不是你把他推下去的,是我,我把他推下去的。”
屋外的闷雷一声响过一声,室内的仪器尖锐地鸣叫着。
身边有步履匆匆地脚步超过她,迎面也不断撞来面色沉重的人,但佩妮顾不得这些,她浑浑噩噩地跟着床车沿着那条金属质的长廊往里走。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大门,上面闪烁着骇人的红光,标志着“急诊手术室”几个大字。
那扇门开了,从里面钻出来几个戴着口罩帽子的人,他们急匆匆地接过索菲的床车,要把她带进那个仿佛是另外的一个世界里去。
而阿加莎女士不能再将索菲送进去了。
她停在原地,想松开抓紧索菲的手,但是索菲不肯放。
“姨妈。”像在思索着什么,那双美丽的眼睛带着迷茫,惘然地望着阿加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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