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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5.第 165 章

小说:

奉皇遗事续编

作者:

老白涮肉坊

分类:

穿越架空

尉迟松此言一出,灵堂瞬间安静。

证据凿凿,任不满如苏蟠,也不能再赤口白舌地争辩是天灾。如此一来,秦灼薨逝的性质完全变了。

本来他们推立秦文治,按照君主无嗣则宗子承祧的旧制就能顺理成章,谁料这中原人非得横插一杠。他推立秦寄也就罢了,找不到秦寄,竟要把所有人都拖下水!

受益者都有嫌疑,一个也别想跑!

苏蟠咬牙,顺势道:“能在大王眼皮子下动手脚——谁有如此得天独厚之势,不用咱们争论吧?政君,您说呢?”

秦温吉哈哈笑道:“我若有杀秦灼的心,他一天就能死十万八千次。非要搞塌整个光明台才能杀人,不正是说明凶手不得近身,无从下手吗?”

苏蟠切齿盈愤:“政君如此巧言令色!”

秦温吉一下子笑了:“哟,现在我又不是莽妇之勇,只知打打杀杀了?”

他们唇枪舌剑,裴儒望却有些奇怪,“但只是松动榫卯,光明台顶多是不稳固。如果没有这场地动,无论如何也不能塌成废墟。既如此,凶手要害大王,连地动都要算到。普天之下,谁有如此之能?”

苏蟠道:“能人之不所能,那不就只有……”

一语出,满堂噤声。

一室香烛悠悠,照亮秦灼棺椁和案上光明神像。

难道真是神明之惩?

一时间,多少人心想,本该牢固的建筑结构切面如同人割,说不定也是光明神降下的罪责……

“未必。”案情即将滑向虚无之际,被尉迟松一声拉回,“人的确无法预知地动,但动物可以。”

郑挽青眼中琉璃光芒一转,“动物?”

“是,鸟乱飞,犬乱吠,贝类闭壳,兽类焦躁,蜂离蜂房,鱼跃池塘,禽兽不归巢,野蛇死路上。”尉迟松道,“动物对灾害的反应极其敏锐,据此可以推断地动。”

苏蟠疑道:“鸟兽乱飞是常有之事,只怕动物投胎都不能了如指掌。谁能见几只鸟飞串了行,就能推测是地动?真有这等奇人,民间早给他立生祠了。”

“常人不能,异人未必。”尉迟松道,“曾经有一支队伍,麾下遍通技巧,其中有一批人就有驭使动物的本领。就像有人能驱使飞鸟,有人甚至能发动狼群,据我所知,也有一些人专门观测动物,根据其行为活动判断天时地利。”

陈子元神色一变,“你是指……”

尉迟松肯定他的想法,“影子。”

秦温吉神色也冰冷下来,苏蟠裴儒望面面相觑,不解道:“影子,什么影子?”

尉迟松并不理会,径直走向秦温吉,道:“西琼豢养影子是板上钉钉之事,现在的疑点在于,段氏姐弟究竟和南秦朝廷中的哪位贵人有勾连。”

秦温吉抱臂看他,“哦?”

“今年六月,丹灵侯出使长安一事俱有记录,除带走秦少公外,还带走了段映蓝的棺材。”尉迟松看向她,“若非和西琼有所往来,丹灵侯要段氏灵柩又有何用?梁琼一战连秦公都置身事外,丹灵侯竟如此纯孝,千里迢迢远道而来,也要为舅母发丧。”

他顿一顿,“还有最至关重要的一件事。”

“秦少公被带去了哪里。”

秦华阳跟随在母亲身畔,开口道:“我没有去过长安,此事并不知情。带走阿寄之人,只怕是托名冒认。”

尉迟松点头,继续问:“既如此,今年六月至七月,丹灵侯在不在南秦,有无证人证物?”

裴儒望犹豫片刻,“这段时间,丹灵侯的确不在南秦。”

他顶着秦温吉冷森森的目光,硬着头皮道:“大王虽远逐少公,但到底父子连心,这一段北到大梁西到西琼都不太平,大王怕少公一个人飘零在外有什么不测,叫丹灵侯出去寻找。”

尉迟松道:“但据我所知,秦少公是陈将军亲自托付到殿下手中的,望殿下顾念当年师生之谊照拂一二。这件事连段氏姐弟都一清二楚,诸位就不必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既如此,何来再次托付之理?丹灵侯外出,究竟为何缘故?”

秦华阳还要再论,已经被秦温吉伸臂拦在身后。她踏前一步,两个人立在秦灼棺材前面对面。她盯着尉迟松的眼睛,“我还要请教尉迟将军,三番两次插手我南秦内政,是何缘故?”

尉迟松道:“奉命而已。”

“是吗?”秦温吉冷声道,“我昨晚出城抢险,专门问过城门把守,说尉迟将军在二十三日就已经赶到。那天大明山刚刚地动,梁太子就算千里眼顺风耳,也收不到这么快的讣闻。”

“你是早知道秦灼会出事。”秦温吉说,“还是你的主子早有预谋?”

她此话一出,尉迟松没有任何举动,但脸部的肌肉走向立刻发生了变化。陈子元闻言忍不住打断:“温吉,你明知梁太子……”

“还有你,”秦温吉立即掉首看他,“我听闻这位尉迟将军直接拿梁太子玉符叫开城门,闯了十道宫门直达光明台,你闻讯一不拿人二不报我,反而下死令把消息封锁了,听说他等在城外的东宫卫队也是你给带进来的。陈子元,凤洲侯,镇国将军,你很了不起啊!”

陈子元深吸口气:“梁太子玉符可达内宫,这是大王亲自下的谕旨!他带着信物,就如太子亲临,我不保他,反要挑动局面引人杀他吗?温吉,大王尸骨未寒,少公不知所踪,我难道还要逼迫他另一个……”

“另一个什么?”秦温吉拍了拍身后棺材,“就算他死而复活,他自己能认什么?”

这段对话对不知内情的人太过云山雾罩,但所有人看到,陈子元脸色泛青,是一种惊痛。

他看向儿子,问:“华阳,阿寄到底去了哪里?”

秦华阳无言,向他跪倒,“阿耶,我确实不知。”

陈子元看看他,再看看秦温吉,苦笑两声:“好,好啊!”

他咔啷一声拔出腰刀。

秦温吉目光一冷,立即把秦华阳从地上拎起来,“你干什么,要砍你儿子?”

陈子元道:“我砍他?我砍我自己!”

他二话不说就要抡刀,却被一只手死死拿住。

尉迟松捏住他手腕,“陈将军,现在肯为南秦少公说一句话的还有谁?你这一死是遂谁的心?你想清楚了!”

陈子元身体一晃,貔貅宝刀当啷坠地,紧接着他的身体也扑通倒在地上。

他低声喝道:“我问问诸位,全都要走秦善的旧路,做个遗臭万年的乱臣贼子吗?大王没有对不起你们啊!”

这一声何其椎心泣血,连尉迟松皮肤都起了层栗。他鼻翼有节奏地深深翕合几下,明明是大受感动又强行抑制的样子。他按住陈子元肩膀,却没有强行将他搀扶起来。

自始至终,郑挽青几乎采取一个旁观的方式看待这出灵前闹剧,几乎像一尊白纱缝制的偶像。这很契合南秦的宗教观念,神明只需开眼,则忠奸善恶自现。

这一会,有个穿戴蓝纱衣饰的宗姬登阶而上,向那尊光明神木像合掌一礼,对郑挽青道:“光明台残址发现巫蛊痕迹,特请大宗伯走一趟。”

苏蟠当即道:“光明台是什么地方,谁能放进去巫蛊之物?”

“连梁柱都能动手脚,遑论这种东西。”尉迟松看向郑挽青,“我愿去做个见证。”

郑挽青未置可否,径直出门而去,纱衣纱帽居然摇曳出一种沉重的质地,当空舞动时发酵成近似幕布合拢的声音。这一台戏的某一幕即将收尾了。尉迟松紧跟而去,接下来是神色分明仓皇的中丞苏蟠,他们采取最典型的戏剧方式完成退场。接着,整间灵堂的全部光束落在中央,圣光一样将棺材和跪在其前的陈子元照亮。这让我们十分直观地发觉,当年初登场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已经苍老。

随着脚步声逼近,秦温吉也出现在光里。她脸上似乎没有表情,说:“二十年夫妻,没想到你要联合一个外人来反对我。”

“你是我的妻子,他是我的兄弟。”陈子元捧起那把腰刀,颤抖道,“我当年对你立过誓,这辈子像忠于性命一样忠于大王。如果有一天忠爱不能两全……我只能拿着这把刀,站在你的对立面。我要对得住你,就得说到做到。”

秦温吉默然良久,对秦华阳道:“儿子,你阿耶是个君子,娘没有嫁错人。但不要学他。他命好,换成你,早叫人生吞活剥了。”

秦华阳依旧无言。

秦温吉带领秦华阳退场。

角落里,丰城侯和秦文治面面相觑,重新缩回黑暗。

陈子元把腰刀插回鞘中,光芒也离开他的身躯,渐渐凝固在那座木像上。在唯一光源的照耀下,光明神每个笑纹都无比清晰。

灯光熄灭。

幕布彻底合拢。

***

第二幅拉开的红幕浸染一种古怪的香灰味,我们会看到布置成废墟现场的光明台上,一块带有烧燎痕迹的砖石残块被摆出来。哪怕经过雨打风吹,上方的堆积物仍让这痕迹侥幸保存下来。

宗姬们将石块奉给郑挽青时,石块上的罪证也在聚光灯束下大大方方地展示给整个剧场——一些颜色紫红的烟熏纹样。经过郑挽青辨认,这是光明宗一种用于诅咒的符文禁术。

这件事本来十分棘手,但郑挽青在场,追查起来则容易得多。

郑挽青根据烟迹确定诅咒时间,又根据绘画符文的笔法痕迹确定厌胜者的宗教接受度和文化水平,据此筛查嫌疑人选。不过一个下午,便出了一份名单,大多是宫人侍卫之属。

宗姬们立刻清查嫌疑诸人的房间,在黄昏时分,于宫女阿倩妆奁里搜出两锭来路不明的黄金。未及审问,阿倩已一头撞死。

按理说,这条线索就此中断。但郑挽青确非常人。

当夜,所有人再次齐聚一堂。舞台地点却离开灵堂,设置在神祠之内。

这次郑挽青没有跪在蒲团上,而是坐在供奉神龛的檀木桌旁,在一个和光明神并肩的位置。

那块厌胜砖石竖在神龛前,像一块造型古怪的碑石。

已经模糊的符文一只瞎眼一样,静候演员们登场。

众人先后到达。

尉迟松最后一个走进门。

神祠并不算开阔,他无处落脚,只能站立门下。脚步声消失时,坐在椅中的郑挽青睁开眼睛,道:“以光明术妄行诅咒,是谓大逆。大逆之行,慈悲神王已明察。大逆之人,慈悲神王已知悉。神王慈悲,再赐恩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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