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明月高悬,无涯村一片寂静。
可旁侧的长宵城,却是一片喧嚣,歌舞升平。
一个家奴急匆匆闯进飞雨楼,疾速穿行,直到二楼中的酒池旁。
“主人,那位将军走了”。
“走了?那个公主呢?”
“还在无涯村”。
“呵,还真有不怕死的,派人去吓吓她,记住,莫真伤了”。
“是”。
酒池中的瘦弱男子攥着一把细腰,一阵萎靡,可心中有虑,终是露出几分意犹未尽的空虚,看向纱帐外端坐的人影。
灯火缥缈的书案边,一人执书端坐。
“你有何办法?这生意,总得做下去”。
“既然村中不再需要,那便将这整个城都都变成生意场,岂不更好”。
一道清冽的声线瞬间荡平了满室的情香。
瘦弱男子开怀大笑,“你果真是个好谋士!这笔生意做成了,我许你扶摇直上!”
这夜,一个正在睡梦中酣睡的病人被一把刀悄然抹了脖子,第二日,横尸街头。
血水淌了满街。
“早该把那晦气之地烧了!”
“这不是害人嘛!”
“快,快去长安医馆买药!再不去啊,药都抢光了!”
一时间,城内百姓人人自危。
长安医馆更是人满为患。
而无涯村外,却是围了一圈又一圈,他们手中拿着菜叶、鸡蛋、臭水,目光愤恨,恨不得将这些多管闲事之人砸死。
李昭愿正欲背着药箱出门。
“殿下,今日你莫要出门了”。
身旁的医女急忙拦下了她。
“怎么了?”
“是,是一个病人在长宵城自尽,瘟疫传到了村外”。
“怎么会这样?咳咳咳!”。
或是劳累过度,突然间,李昭愿喉间猛地传来一阵湿意,待她望向手中丝帕,只见一团灼眼的红。
“旧疾又犯了,也罢,我今日先歇一日,辛苦你们了”。
李昭愿捂着苍白的嘴唇,返回内室。
午时,仓房内,一遮面白衣女子抽出一把匕首,短小精悍,削铁如泥。
刀柄映出她沉静的一双眼。
“啪嗒!”
蓦地,木盖被掀翻在地,一道亮光闯进了石缸,落在刺客迷茫的眼上。
昨夜,不知何人将他从身后打晕,力气之大,如今脑后都隐隐作痛。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虽一袭白纱遮住了面容,可明眸善睐,眸光清澈,不由得心中一喜。
这个女子应是村民,太好了!只是,看起来十分柔弱,不知她能否解开这粗绳。
刺客在缸中不停扭动身躯,可突然,他的动作僵住。
他目光所落之处,是一把缓缓抽出的利刃,寒光四泄,阵阵鸣响。
她就是那个打晕他的人!!!
紧接着,更是让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女子一点点划开他背上的衣,大片大片的肌肤暴露在空气里,空气冰冷,可他却热得滚烫,那刃没有丝毫停留,继续从每一寸肌肤上滑过,他顿时呼吸凝滞,可刀背散出透心的冰冷,更是令他头皮发麻,唇齿战栗。
此刻,他就是一块待宰的猪肉!
不过片刻,背上掀起一阵疼痛,仿佛惊天骇浪将他彻底吞噬,他拼命地挣扎、求饶,可一切都是徒劳,直到神经都被麻痹,头顶的天空仿佛化作灰白。
如今的他,只想死,痛快地死。
突然,他眼前划过一个面庞,幼小可怜,那是他唯一的亲人,和他相依为命,他若死了,她该怎么办?
不,他不能死。
想到此处,他死灰般的眸光骤然重燃,眸光里尽是恳求。
可面前的女子只是缓缓伸手,用自己柔嫩的指尖挑起刺客眼角的泪珠,轻点舌尖,细细品味。
一道娇柔的声线伴随响起。
“原来,这便是仓皇求饶的滋味”。
鬼魅、瘆人。
可她的眸光没有丝毫怜悯,而是玩味似的浮上一抹孩童的天真,那是一种漠视万物、残忍到极致的天真。
仿佛,面前的不过是一只死物。
接着,她温柔地将手落在暗卫的头顶。
暗卫惊恐。
“看你身上的刀伤,是死侍吧?既如此,我什么也不问,也不杀你,不要怕”。
蓦地,她细眉一挑,似乎想出了什么绝佳的主意,娓娓道来。
“我只要一点点,每天一点点”。
“指甲这么大小的肉,只要轻轻一割,就掉下来了。”
“别害怕,你会长命百岁的”。
紧接着,她墨瞳一落,刀柄也侵入了血肉。
“嗯——!”
暗卫的身躯顿时扭成了一个怪异的弧度,双目将近眦裂。
“这一刀,我是替那个被你们杀死的人刺的,他明明都快好了,你们却非要夺人性命”。
蓦地,她骤然站起,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眸光带笑,可笑意不达眼底。
那是一种大权在握、执掌生死的冷漠。
“既如此,一命还一命,我也来定汝生死!”
“你很惊惧?”
暗卫拼命点头,泪如雨下。
“好。我只问你一句,是谁派你来的?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她用匕首挑出他口中的布。
“我……我不是死侍,我就是一个普通的暗卫……求你……求你……别杀我……我还有家人!”
“看来,你不愿说”。
“姜县令之子!是姜县令的儿子姜垄,殿下,我绝不敢胡言,我的家人还在他手里……求你,求你别杀我!”
“很好”。
这日,暗卫狂奔离去,他无比后悔昨夜的轻敌,竟栽倒在一个弱女子的手上。
不,她不是弱女子,是阎罗殿爬出来的恶鬼!
凶狠、毒辣、掌控人心。
是同那位书生一般狠毒的人物!
可他心头也忍不住响起那几句话,
“如若你愿同我赌一把,功成之日,便是你荣华富贵加身之时,而你的家人,从此再无虞”。
这是纵使他做一辈子暗卫,都得不到的东西。
可如若败了,所有人都会粉身碎骨。
飞雨楼近在咫尺。
他好像看见女儿了,小小的一团,赤裸着双手,跪在地板上费力地前后擦拭。
小女孩也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目光,面色一喜,
“阿耶,今日有个客人给了我糕点”。
她小心掏出糕点,可却碎了一地,女孩欲哭。
他急忙抱住女儿。
“喜奴,你喜欢这个地方吗?”
“阿耶,我……我不知道”。
“为什么?”
“和阿耶在一起,我很开心。可这里,很脏,特别脏”。
“脏?”
直到此刻,暗卫才认真地环视这个地方,这的确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纵使此处提供吃食,可如若喜奴在此长大,他实在不敢想……
*
是夜。
李昭愿沉沉睡去,面容尚带着病弱的苍白。
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木门上映出一个瘦弱的身影,前后徘徊,犹豫不决。
他看着手中的包裹,纠结到了极致。
可想到阿耶、母亲、妹妹,顿时心如铁石。
公主无辜,他的亲人又岂不无辜。
况且,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这仇,他必须得报。
如若真害了她性命,那他便以命相抵。
灯火缥缈里,一个身影偷偷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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