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入黑暗的虚无,并非永恒的安眠。那是一段失去了时间与空间概念的混沌漂流,只有无边无际的、粘稠的冰冷包裹着一切,仿佛灵魂被冻结在万古不化的玄冰深处。没有梦,没有痛,甚至连“存在”本身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然而,在这极致的死寂与寒冷中,总有些更加顽固的东西,不肯彻底熄灭。
痛。
并非尖锐的刺痛,而是一种深埋在骨髓里、随着心脏每一次微弱搏动而弥散开来的、钝重的、贯穿性的寒冷与饥饿带来的剧痛。这痛楚像一把生锈的钝刀,缓慢地、持续地切割着已经麻木的感官,将沉沦的意识,一点点,从虚无的深渊里,拽了回来。
苏棠先是感觉到了冷。不是外界的寒冷,而是从身体内部、仿佛每个细胞核心散发出的、绝对零度般的冰冷。然后,是僵硬。四肢百骸像是被灌注了铅水,沉重得无法移动分毫,连眼皮都仿佛被冻在了眼眶上。
痛楚是第三个回来的访客。它从胃部开始,像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内脏,用力绞拧,带来一阵阵痉挛般的抽搐和难以言喻的空虚灼烧感。紧接着,冻伤的四肢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脸颊和手臂的擦伤处也重新开始火辣辣地疼。
这交织的剧痛和冰冷,如同最残酷的酷刑,强行将她涣散的意识重新凝聚、拼凑。她“醒”了,以一种比死亡更加痛苦的方式。
她依旧无法动弹,无法睁眼,甚至无法确定自己是否真的还有身体。只有那无处不在的痛和冷,证明着她还“存在”着。
时间感依旧缺失。可能只过去了一瞬,也可能已经过了几个世纪。
就在她被动地承受着这痛苦的“苏醒”,意识在清醒与混沌的边缘艰难挣扎时,一个极其细微的、本不该存在于这死寂洞穴中的声音,如同投入古井的一粒微尘,猝然钻入了她极度敏锐(因为其他感官近乎关闭)的听觉。
不是风声。不是岩石自然的开裂声。也不是她或砾母(砾母?砾母怎么样了?)发出的任何声音。
那是……极其轻微的、窸窸窣窣的摩擦声。非常近,就在附近,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干燥的兽皮或地面上,极其小心地移动。
不是老鼠(冰原上可能有老鼠吗?)。也不是风吹动什么东西(这里没有风)。那声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试探性的节奏感,绝非自然形成。
有东西进来了。
或者……一直在这里,现在才开始活动?
苏棠的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极其微弱地、但异常清晰地,收缩了一下。一股寒意,比这洞穴的冰冷更加刺骨,瞬间沿着脊椎窜上后脑。
是什么?狼?冰原上的其他野兽?还是……更糟的东西?
她拼命想要睁开眼睛,想要转动脖子,想要握紧武器,但身体如同被冰封在琥珀里的昆虫,完全不听使唤。只有听觉,被这突如其来的危险信号刺激得异常清晰。
那窸窣声停了一下,似乎在倾听。
然后,又响了起来。这一次,声音似乎更近了一些,而且……不止一个方向。
有东西在靠近。在黑暗中,无声地,靠近她们这两个毫无反抗能力、几乎与尸体无异的“猎物”。
苏棠的血液似乎都要冻结了。极致的恐惧压倒了□□的痛苦,让她几乎要尖叫出来,却连喉咙的肌肉都无法控制。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冷汗(如果还有汗可出)正从每一个毛孔渗出,又在瞬间被寒冷凝成冰珠。
砾母呢?她还有意识吗?她能听到吗?她能动吗?
苏棠用尽全部意志力,试图去感觉身边砾母的存在。之前,砾母的手还握着她……现在呢?
她感觉不到任何温度,也感觉不到任何抓握的力道。那只手,仿佛已经离开了,或者……已经和她自己的手一样,冰冷僵硬得失去了知觉。
不……不要……
绝望如同黑色的潮水,再次汹涌而来,几乎要将她刚刚凝聚的意识再次冲散。
就在这时,那窸窣声再次发生了变化。它不再仅仅是靠近,而是开始翻动什么东西。
声音的来源,似乎正是她们存放所剩无几“物资”的角落——那里只有一些干草、破碎的兽皮、几件简陋的石器,以及……苏棠那个被扯破的通勤包。
它们在翻找那个包?
苏棠的心猛地一沉。包里还有什么?空的化妆包,没墨的笔,烂纸巾残渣……还有那个塑料外壳的指南针!
指南针!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东西,但那塑料外壳和里面精巧的指针结构,对于这个石器时代的任何存在来说,都绝对是前所未见的“异物”!
如果被它们找到,拿走,甚至……引发不必要的注意和麻烦……
苏棠的脑子里一片混乱。她不知道进来的是什么,也不知道它们要干什么。但本能的警惕让她对任何可能暴露自己“异常”来源的东西,都感到极度不安。
翻找声持续了一小会儿,似乎没有找到什么特别有价值的东西(或者那些东西对它们来说毫无意义?),声音停了下来。
短暂的寂静。
然后,苏棠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脚。
冰冷,坚硬,带着某种角质或甲壳的触感。非常短暂,一触即分,像是试探。
苏棠浑身的寒毛瞬间倒竖!心脏几乎停跳!
它们……在检查“猎物”?
紧接着,她又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凑近了自己的脸。一股极其微弱的、混合着冰雪、尘土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冰冷而干燥的异样气息,拂过她的鼻尖。
它们在嗅闻她。判断她是死是活,是否有威胁,或者……是否可口。
极致的恐惧让苏棠的思维几乎停滞。她能感觉到那东西就在自己脸前极近的地方,甚至能想象出黑暗中一双非人的、冰冷的眼睛,正毫无感情地打量着自己。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那东西嗅闻了片刻,似乎没有立刻发动攻击。它(或它们)的注意力,似乎又转移开了。
苏棠听到一阵更加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低频率震动声,或者说是某种极其轻柔的、类似昆虫振翅或摩擦发音器官的声音。这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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