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简直是天生的野人坯子。
她给自己在京城安排的住所依然不在城里，而是在京郊村落边缘，基本随时可以遁入山林，周围树林葱郁，草木茂盛，颇有野趣。
百里笑踢开脚下的杂草，忍不住问：“你是从来不打扫？”
她以为自己已经是相当不讲究的人了，没想到十二这种“正常人”比之她竟不遑多让。
——这小院，虽然有住过人的痕迹，但不多，打眼看过去，比较像志怪故事里会刷新出孤魂野鬼和精怪妖物的地方。
总之离人比较远。
十二讪笑道：“本来出门就烦，回来了哪还有力气收拾。”
非常有说服力的理由。
“但是还有住人的地方吗？”百里笑反手指了指马车里的文翊，“那可是个身娇肉贵的，别死这了。”
十二顿时噎住。
“那我去打扫一下——不是，话又说回来，事已至此，你压根没必要再管了吧？首领的死活，对你来说是什么要紧事吗？”
百里笑没好气地抬脚将人往前踢，“懒得动还要给自己找借口？干活去！”
十二“啧”了声，当即先收拾起院里的杂草，嘴上却也不停，“你是被我说中了心事吧。不然照你的狗脾气，被白虎追杀的时候，就该把人丢下自己先走了。”
蹲下揪了根地上的野草，百里笑抬手就往十二身上扔，“我不欠人情。对上厉锋时，他带我出来的，人又变成这样，我不管算什么？”
“算你正常发挥。”十二嘟囔，“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可没这么有良心。”
百里笑：……
百里笑懒得理她。
自己的那番说辞并非全然是唬人的。虽然文翊不知道怎么想的，误会百里笑要为他拼命，转而和厉锋打了起来，落得如今的局面——但他的确是为了百里笑，也的确算是救了百里笑一命。
梦境里光球的话言犹在耳，百里笑依然无法确认系统的真实性，但一想起狗屁的攻略任务，那个所谓的“天命之子”，和文翊的命运，她心里就没由来翻涌起愤怒。
什么玩意儿？也配对她呼来喝去！
天命之子又怎么了。若挂了个“天命之子”的名头，全世界就要围着他转，那未免也太可笑了。
“是十一叫你来的？”
十二忙里偷闲瞟了百里笑一眼，“哼”了声，“亏你还想得起来问。艮楼如今被大内接管，他作为‘前’代行人，被看得密不透风。若非他的狗鼻子有点用处，提前察觉出些许风声，委托我来接你……你猜，你现在在哪？”
百里笑点点头，没对她的话语表现出诧异。
定下离开龙渊的时间后，百里笑就立刻写信给十一，叫他接应。
虽然从艮楼南下的一路上都平安无事，但百里笑觉得，胡连英这边的动静，绝不可能半点都传不到北方来。
不管是潜伏在暗处的白虎、玄武，还是皇帝，都免不了要在他们的回程路上做文章。
只是百里笑怎么也没想到，白虎会是皇帝的人。
“四大高手”里，一个疑似恋爱脑，一个是皇帝的人，一个是职业间谍，还有一个不知道以前还干过什么的死人——
燕王能提拔这些人才到自己身边办事，当真有几分“慧眼识珠”的本事。
就这样还能纠集起势力准备造反，百里笑很怀疑，是皇帝在放水。
虽然不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整这么一出，但精神病的思路她不需要理解。
“十一都被看住了，还能给你递消息，”百里笑点评，“还好，他的蠢有救。”
十二深以为然地点头。
她动作迅速地将院中杂草清理了个大概，站在厢房门口，犹豫片刻，长叹一声，道：“你带首领住正房吧。”
“这么客气啊。”百里笑稀奇道，“你还说我对他特殊？”
十二压低声音道：“虽然……但到底是个王爷。这些天潢贵胄，便是虎落平阳，也由不得我们欺负。他们一朝得势，最先清算的，便是手下不听话的小喽啰了。”
“照你的说法，现在做掉他才最保险。”百里笑轻描淡写地说，仿佛之前说什么也要把人带回来的不是她一般。
十二一怔，“杀了？那可是皇室……”
百里笑看她满脸傻样，难得起了“为人师表”的劲头，谆谆善诱道：“皇室也不比你多长两条胳膊四条腿，忌惮他们能吃了你不成？只要尾巴收得干净，谁能找到你。退一万步来说，你九族早没了，便是刺杀皇帝也使得。”
十二：……
她深吸一口气，反复告诫自己，十三就是故意气她的，终于按捺下想要揍人的冲动。
……但十三的话的确有理。
她不知十三从前经历过什么，但根据两人相处的经历，十三毫无疑问是来到艮楼后才开始认字启蒙的。
艮楼的教材自然不是什么“夹带”礼义廉耻、三纲五常的正经书，完全就是把字典掰开了，每天给这群小文盲讲上十几二十个，叫他们死记硬背。
但即便没被灌输过那些规矩，哪怕是打小无父无母的十一，也多少耳濡目染了些“皇帝是天子”“皇室高人一等”的想法。
十三却像是从前压根没和人类接触过一样，简直是张全然的白纸，什么礼仪规矩都不放在眼里——这当然跟她的性格也有关系，但换作十二，决计想不出“刺杀皇帝也使得”这般大逆不道的话。
十二作势将手按在刀柄上，道：“你都这么说了，我杀一下给你助助兴。”
百里笑：……
“先别杀。”她轻咳一声，“留着有用。”
十二就是逗逗她，见这人认真要保下文翊，也端正了面容，转回正题，“你现在怎么打算的？”
百里笑坦诚道：“没想好。艮楼是回不去了，至于他们老章家的事，还得看文翊自己怎么想。”
听到百里笑直接用“老章家”称呼皇室，十二眼皮直抽，甚至想不起来问她和首领什么时候关系已经亲近到直呼其名了。
她说：“行吧，你自己有主意就成。”
说话间，十二打开正房的房门通风。她虽然“邋遢”，却只是懒得收拾，自己的东西其实没几件，进去将衣服收走就算打扫干净。
百里笑还是有点嫌弃，但实在没得挑，她只能去马车边将文翊扛下来。
文翊才醒来没多久，虚弱道：“你还是扶我吧，别公报私仇了。”
百里笑没好气地将人放下，感受到对方压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感觉自己好像一根拐杖。
“还不是艮楼伙食太差。”她越想越气，“不然我怎么可能只长这么点身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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