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聆铃的背影消失在自家的屋舍之后，甘敏便敛去了嘴角强撑的笑意。
她摸摸好玛的脑袋：“好玛呀好玛，你们乖乖待在这里，我出去一趟，好不好？”
好玛当然听不懂甘敏在说什么，她只是一头刚做妈妈的小牛而已。但好玛似乎能感觉到甘敏心绪的不安，又用脑袋蹭了蹭她，算是答应了。
甘敏其实在小枣出生的当天夜里就被宁望海领去看了她们，不过当时小枣刚出生，好玛整个牛都很警惕，所以甘敏连着几天带着水果去看她，才将好玛的脾气摸清了一些。
昨天小枣已经能跟着妈妈一起在室外散步了，所以甘敏今天才一大早就和宁望海去了养牛的农户家，把好玛和小枣接到了这边。
甘敏摸摸好玛的牛脑袋，本来是想把好玛她们养在后院的，但是好玛一来，似乎就看上了门口的荒草地。
甘敏觉得自己的向日葵田规模可能要缩小一圈了，因为她打算在这里，给好玛和小枣搭一个牛棚。
这本来是今天甘敏给自己的工作计划，找村里的大爷帮忙，在田里搭个和其他养牛户同款的牛棚。
不过现在，甘敏觉得自己要先去做一件稍微更重要一些的事情。
甘敏搓了搓好玛的脑袋，又低下身去摸了摸小枣毛茸茸的小牛头，跟她们短暂的告别。
现在是早上八点三十七分，还来得及。
甘敏加快了脚步，朝着村委会的方向匆匆赶去。
昨晚宁望海跟她说今天他会和村委会的两个同事一起去市里办事，家里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解决的问题可以提前知会他。
甘敏本来觉得自己是没什么事要特意找村上的村官帮忙的，但是现在有了。
甘敏一边开始小跑着加快自己的步伐，一边给宁望海打了个电话。
“喂？大海老师？”
“怎么了？”对面的电话应得很快。
“你们等下出门的时候能不能捎我一段，我今天也想去趟市里。”
§
一小半小时后。
甘敏独自出现在了钦舟市第一人民医院。
皮肤科。
“小妹妹，你这颗小红痣它首先不影响美观，然后病变的可能性也很小，你确定要切掉它吗？”
对面的主治医师算是在规劝甘敏。
甘敏的神色却腼腆而坚定：“嗯，今天可以给我安排手术吗？”
“可以是可以……”医生看了看甘敏填写的个人资料，“但是今天手术台比较忙，你可能需要稍微等等，大概下午一两点能排到你。”
甘敏点了点头：“没问题，我可以等。”
想切掉自己手臂内侧这颗红痣，完全是甘敏今天突然决定的事。
甘敏握着自己的手臂，趁着时间还早，开始漫无目的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
钦舟的医院比起北京的医院冷清了许多，花园也像真的花园一样，郁郁葱葱的，还做了景观设计。
甘敏踏着花园里曲径上的石砖路，回想起周钦第一次见到她手臂上这颗血痣时的反应。
那也是他们第一见面的时候。
“嗯？他们这么努力，还给你点了颗朱砂痣？”
周钦将她纤细的手臂拉过来，用食指点了点那颗血痣。
“那明天一早你醒过来的时候，这颗痣会不会就不见了？”
那时的甘敏胆子大，敢一个人进到周钦的套间里，穿着轻透的纯白连衣裙等他。
但那时的甘敏胆子也很小，虽然在进这个房间之前，自己的初中同学简单教了她一些理论上的知识，但和一个真正的、有血有肉有体温的男人这样的近距离接触，她还是头一回。
她只能硬着头皮说实话：“这……这是我从小就有的。”
空气沉默几秒后，她僵硬的伸出另一只手，捉住了周钦的食指尖，微微颤抖的问：“所以……你要和我在这里，一起待到明天吗？”
现在想来，甘敏真的觉得那时的自己无知且无畏。
甚至有点蠢。
因为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周钦就反握住她的手腕，问她：“你想要什么？”
她也实话实说：“钱。”
“……”
“……”
因为太过直白，所以双双都在下一秒又陷入了沉默。
甘敏觉得自己真的很蠢，她应该用初中同学教自己的话术，说想要哥哥开心才对。
但那会儿她又实在不懂那些。
好在甘敏的长相确实是周钦喜欢的类型，所以周钦才没有计较这种小细节。毕竟不管哪种话术，这些女人接近自己的目的他也心知肚明，只是图个好听不好听罢了。
而且除了甘敏的脸，他也喜欢甘敏手上这颗痣。
“真像守宫砂。”
这是周钦对这颗痣最多的评价。
此刻的甘敏揭起袖子，又看了看这颗血痣，有些自嘲般的笑了笑。
正出神时，甘敏的脚下飘过来一颗有些蔫儿了气的小狗气球，将她的神思轻轻碰了回来。
“？”
甘敏抬起头开看了看前方，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正跌跌撞撞的朝自己扑过来，像是要捡那颗气球，甘敏下意识的就蹲了下来，接住了踉踉跄跄的小女孩。
“哇！”那个女孩瞬间乐呵呵的对甘敏笑了起来，“姐姐！漂亮姐姐！”
甘敏被她逗笑了，她伸出手来捡起旁边的小狗气球，把绳子递给怀里的小女孩。
“是在找这个吗？”甘敏的声音不自觉的放软。
“是的！谢谢姐姐！”
两三岁的孩子控制不好自己手上的力度，那小女孩一只手接过气球，一只手用力的捏住了甘敏的手指。
那小手柔软而有力的触感，温热地握上甘敏的肌肤。
甘敏觉得眼前的这个孩子，比庭院里这些正在发芽成长的花花草草还有生命力。
甘敏抬起头来，看了看小女孩来的方向，是妇幼保健科，刚好此刻有个神色略带慌张的年轻女子朝甘敏这边小跑了过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那年轻女子一看就是女孩的母亲，奔着小女孩就赶了过来，一边抱起孩子，一边跟甘敏说话，“刚刚我去打印了个单子，这孩子就往外乱跑，谢谢你啊小姑娘！”
“唔……没事。”甘敏站起身来，轻轻拍了拍手。
那女人也没和甘敏做多的解释，一边教育着小女孩别再乱跑，一边就走了。
真是一对唐突的母女，甘敏搓了搓指尖，刚刚被小女孩握过的触感还留着余温。
眼见着这对母女已经离开，甘敏回过头去看了看身后的妇幼儿科，短暂的思考了几秒钟后，她径直地走了进去。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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