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捞月,一触即破。
可她不信,或者说,她不愿信。
便如同楚稷每每对她的试探,他问她信不信他,信他的笑脸,信他的情意,信他的触碰。
如今,他的冷眼,他的摒弃,还有他的嫌恶,她也一并不信。
“公子,”她还是开口,“为何不将真相告诉我?”
她用一贯敏锐的直觉做出选择,期望他能将难言之隐说出口。
两人距离不远,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如同独木桥的两端,稍不留神,就会坠入深渊。
楚稷上前两步,眼神从冰冷转化为怜悯。
他拉起她的手,指尖冰冷,如同严冬的冰霜。
“我说过了,真相就是你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我同你说过我心悦你,那是真,你不必怀疑。可也仅此而已,我从未给你承诺和保证。”
“现在,我说我怕你连累我,这也是真,你继续留在府中,我迟早要背上叛国的骂名,就如同我爹一样,他也是因为谋逆犯上而死。他已经死过一次,我不会再让我继续步他的后尘。”
他握住她的手腕,不知何时渐渐收紧了力气。
她的一双眼睛开始布上水汽,却仍倔强地盯着他,一眨不眨。
“不必再期望我做什么解释,我说的已经够多,别忘了,无论你是丫鬟还是公主,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他说完,放开她的手,将身子背过去。
微月咬紧牙关,忍住眼眶中的泪,沉默地盯着他的背影,像是在和谁较劲一般。
“好。”她说。
楚稷偏头。
“我可以走,但你必须告诉我柳叶为何而死。”
泪水不受控制夺眶而出,她一把将其抹去,继续道:“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马上就走。”
他转过身,见她眼眶通红,不觉将视线移开。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
“尸体呢?”
“烧了。”
“带我去找她的尸体。”
楚稷转回目光。
他倒是忘了,她从来都是个倔强的性子。
微月定定地看着他,等待他答应,而楚稷也没再说话,两人陷入无声对峙。
门外脚步声匆忙,楚稷转身,见越心神色慌张。
他的心沉下去,开口道:“怎么了?”
越心看了微月一眼,对楚稷道:“府邸已经被内缉司的人包围了。”
他说完,去看楚稷的反应。
楚稷垂眼,望着地面,久久陷入沉默。
许久,他终于抬起头:“他来了?”
越心点头。
“去,”楚稷对他说,“开门迎客,好生招待世伯。”
短暂地犹疑后,越心拱手告退。
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淅淅沥沥落在暮春时节,恰如去岁绵雨。
他盯着这雨,半晌,他开口:“今日你踏出这扇门,恐生死难料。”
“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过你,从此以后,我们两不相欠。”
楚稷说的平缓,待话说完,他偏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那人,模糊的光影里,人脸也看不太清。
他没再停留,就这样离开。
厅堂内,谢铮坐在客位,一旁的檀木桌上放着刚端上来的一杯热茶。
楚稷姗姗来迟,笑中带着歉意,先向谢铮行了一礼。
“子萦来迟,还望世伯海涵。”
谢铮抬手:“不必多礼,今日来,也不是什么要事。”
他目光慈和,瞳孔深处却仿佛有一把尺子,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的神情。
楚稷扬起嘴角:“既不是要事,不知为何世伯要带这么多人来我府上?”
“莫急,”他端起茶杯,“我还记得,你长大以后,我们已经许久没有下过棋。不如趁着今日这雨天,你我下一局。”
楚稷迎着他的目光,沉默片刻后道:“好。”
屋檐落雨,雨水连成一线打在竹叶上。
檐下,两人中间横亘着棋盘,左黑子,右白子。
楚稷执黑,先落一子,谢铮紧随其后。
他朗声道:“世伯的棋风还是如从前一样,干净利落,杀伐果断。”
谢铮手中磋磨着一颗白子,盯着棋盘道:“既是后手,执棋便不可再犹豫。”
“便如你,”他落下白子,“拿了先手,思虑反而会更多。”
“下棋一事,我从未赢过世伯,若不谨慎,怕是很快就要满盘皆输。”
谢铮抬眼看他:“你很谨慎,但不够聪明。”
楚稷拿棋的手一顿。
“你的棋子,每一步都带着杀意,丝毫没有掩饰。你就是再缜密,你的对手也能看出你下一步的落点。”
他垂眼,落下黑子:“子萦受教了。”
檐下雨滴溅落,两人一来一回,谢铮渐渐占了上风。
楚稷落子的速度放缓,谢铮瞧了眼天,对他道:“我今日进宫一趟,向皇上禀明了一件事。”
他将手中棋子扔回棋笥,继续道:“昨日捷报传来,我心中的石头总算放下一块,可昨晚,我还是彻夜未眠,你可知为何?”
“可是因为善后事宜繁琐?”
谢铮点头:“是,但这不是主要原因。”
“自先帝以来,我朝每每攻下一个城池,虽有胜利之喜,但隐患之忧也不少。我问你,一个国家破灭以后,它的百姓会怎么想?”
沉吟片刻,楚稷吐出一个字。
“恨。”
“没错,但也不算准确。”
谢铮将目光放在某处,狭长的眼中透出汹涌的波澜。
“百姓于国,爱恨交织,但最终,他们最在乎的还是自己的安危。若旧国暴虐而新国宽厚,他们不会恨,而是会庆幸。真正恨的不是他们,而是前朝皇室的遗孤,他们并非忠于自己,而是忠于血脉,所以亡国的恨便会刻在他们的骨子里,直到死亡的那天。”
“百姓不恨,但恨意会唤起他们的记忆,懦弱的王朝成了光辉的过去,征战的伐军便成了十恶不赦的阎王。这股恨意若不连根拔去,终有一天,百姓会聚成一团将新朝推翻。”
“我思虑良久,”谢铮看他,“才明白当前最紧要的是什么。”
“如今明国已被攻下,恨我们的人,又多了一些。前朝逆贼尚未清除干净,若继续放任不管,难保我朝还能看到明日太阳。
“子萦,”他抿了一口茶,锁住他的目光,“你怎么想?”
放在膝上的广袖纹丝不动,袖内,楚稷将五指合拢。
他微微一笑,回道:“世伯说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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