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红把头扭过去的时候,甚至有些慌张。
只是李怀瑾正方寸大乱,没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犹不甘心地对丹红说:“某知姑娘好意,只是子非鱼,安知某非桃源?”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丹红聚神凝视着他,这话也不知道到底是对谁说的。
不过她下一句就肯定只是对李怀瑾说:“君富有天下,为何一定要这株傻姚黄?”
李怀瑾沉吟片刻,眼神前所未有的庄重,道:“非我索要,乃天赐。”
丹红觉得这句话很不要脸。
说不过就嚷嚷着老天给的,愣是要贴上个“命中注定”的头衔。
反正她是不信什么命定姻缘的。
还不等丹红反驳,李怀瑾已然用温和的笑改换那副严肃郑重的神情,对她承诺道:“不论如何,二位姑娘都是某救命恩人,此恩某终身不负。”
难怪时人皆对储君歌功颂德。
这样一位温其如玉的公子,看一眼就好似瞧见未来的海晏河清。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什么继续争辩的必要了。
无非是各执己见。
顿了好一会儿,李怀瑾又道:“尝闻二位姑娘曾在顾尚书府上,躬身于方夫人侧,衣食住行,无不亲历?”
丹红没什么表情,语气平平地说:“我不是北州人士吗?”
李怀瑾笑道:“二位姑娘如今都是北州人。”
制定规则的人就是可以为所欲为。
他说丹红是北州人,就是知府也得来给丹红背书;他提到丹红的真实过往,丹红就得老老实实承认自己为奴为婢的生涯。
丹红暗暗压下心里翻涌的不爽,自知在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上纠结没用。
但她的语气不可避免的冲人:“所以公子想说什么?”
她的态度大抵在李怀瑾意料之中,他面不改色,道:“某前几日有幸受邀至军营一览,种种情状……难以言叙。”
丹红大抵是和王槊学的。
木着张脸,瞧不出喜怒哀乐。
只有她自己晓得,掩在被子下因夹板牢牢束缚而迟钝的手指悄然握紧。
“顾斯兰因贪墨受贿被黜,其人处斩,亲眷流放。”
李怀瑾用他特有的语调,慢悠悠似乎很是温吞地说着这些事,要案也好,人命也罢,都是从他口中轻飘飘落下的话。
砸在丹红的脑袋上。
她猛地一颤,官兵的怒叱声犹在耳边。
乱糟糟逃命的、抢夺财物的、趁机报复不和的,各种动静一股脑钻进她的耳朵里。
她好似又回到暗无天日的牢房中,满怀期待送出的一封封书信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只能在无尽的绝望中等待着自己的判决书。
顾斯兰贪污。
于是那些她用尽精明灵巧换来的财物赏赐,也被烙上肮脏的印记,连带着她这个人,被扣上罪人的屎盆子。
可,若是都这样,丹红不过是叹一句自己命不好。
偏偏有人能放出去,用同样法子的她却不能出去。
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捂住她的口鼻,要让她憋死在这黑黢黢的监狱里。
一个无足轻重的奴仆,又有谁会这样在意她的存在?
丹红早就想明白了。
叶启泽那样的人,太年轻、太顺遂,养出自认为一切欲望都能轻易实现的天真,所以才会不假思索地应下丹红的要求,坚定自己金榜题名后就有底气向父母提出娶一个奴婢为妻。
但他官至刑部尚书的父亲显然不会看着他自毁前程。
监牢归刑部管辖,身为刑部尚书,他甚至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一句似是而非的话,多得是人替他鞍前马后。
——像李怀瑾一样,轻飘飘的一句话。
最恨的时候,丹红做梦都想冲进叶府,撕烂那些道貌岸然的皮,让那些高高在上,轻易就能决定一个奴仆生死的家伙们,也尝尝流着泪、淌着血的滋味。
可那只是夜深人静时的妄想罢了。
连丹红自己都以为,她早在安生日子里忘记夜半惊醒时惴惴不安的心跳声。
李怀瑾一句话,又将她拉回踽踽在黑暗中的境地。
尽管这不是他的本意。
他在重复完顾斯兰的罪决后,很是诚恳地问:“姑娘以为,顾斯兰之罪,何致妻儿受此屈辱?”
丹红没有开口。
李怀瑾笑了一下,志得意满地说:“某暗中至此,这也是目的之一。”
丹红眸光一动。
继续说下去的时候,李怀瑾看了眼王槊,眼神颇为赏识:“边军胜少败多,疲敝积累,上下腐朽,惰怠蔚然,已成我朝毒疮。某不才,有整顿之雄心,却无入手之途径。”
他忽然又将话锋接回前言:“军营中的女眷,多为罪官家眷充军,实在罔顾人伦。”
李怀瑾专注地盯着丹红:“姑娘以为?”
他前边的话,是说给王槊听的。
物伤其类。
李怀瑾以为,对于女子而言,更重要的是好友、旧主的现状。
就像丹红竭力阻止姚黄与他接触,是如她所说的担心“兰因絮果”。
但他却瞧见丹红嘴角浮现一抹冷笑。
李怀瑾无法理解丹红因何发笑。
大抵他也不能理解刚刚还能不卑不亢与他对峙的丹红,缘何会因为一句普普通通的判决面露惧色。
李怀瑾的一生,恐怕都不知道几十个人挤在一间牢笼里,麻木等待判决的刀落下,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出生时就是刀俎。
……那这把刀,能为我所用吗?
丹红收敛了笑,问:“我只想知道,我爹是因为什么被流放到北地的。”
想交换,就拿出更大的筹码。
李怀瑾一愣,显然丹红这个问题出乎他的预料。
他那种游刃有余的从容也收敛起来,皱着眉头像是在评估这件事是否值得。
片刻后,李怀瑾斟酌着开口:“先帝在时,时任太子少傅的丹耀卿参与东宫之乱,当场伏诛。丹家受此牵连,你父亲与此事无关,是无妄之灾。”
丹红确实没想到,自己父亲的案子,居然是源自那场大乱。
她出生时,这件事早已尘埃落定,莫都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她在莫都十数载,只隐隐约约听说过这个大案牵扯了不少人,因事关国祚,谁也不敢妄议。
丹红的眼神闪了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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