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雾的边缘像一堵移动的墙。
七个人站在距离雾气五十米处，看着那片翻滚的黑暗。雾气中传来的嘶嘶声如同某种生物的呼吸，偶尔闪现的诡异光影像是眼睛在窥视外界。
“防护措施。”赵峰命令道。
他们戴上最后一批防毒面具——这是新生协会留下的物资，但没人知道对黑雾是否有效。每个人还穿上了用塑料布和胶带制作的简易防护服，覆盖全身，只露出眼睛部位。
林乔检查了手背上的印记。它在黑暗中散发着微弱的蓝色荧光，像心跳一样有规律地脉动。母体传来的信息越来越清晰：它在痛苦，但依然存有意识。
“印记会保护我们吗？”张强问。
“母体说，印记能暂时抵抗黑雾的侵蚀。”林乔闭眼感受信息，“但只是暂时。我们必须尽快到达裂谷边缘，找到吞噬者的主触须。”
“怎么找？”一个叫王磊的获救者问，声音颤抖。
“母体会引导我。”林乔睁开眼，“印记之间有连接。”
云增检查了手中的铁管——这是他们在山顶找到的废弃建材，一端磨尖，算是简陋武器。“计划是什么？到了之后怎么‘切断联系’？”
“母体说，吞噬者与地底深处的主巢连接，通过那些触须传输能量。如果我们能切断足够多的主触须，它会暂时失去与母巢的联系，母体就能重新压制它。”
“听起来像是要我们砍树根。”赵峰苦笑，“带了多少炸药？”
他们从新生协会留下的物资中找到少量炸药——原本是用于开矿的，威力有限。张强把它们小心地绑在一起，制作成简易□□。
“应该能炸断直径一米以内的东西。”张强说，“前提是能贴近放置。”
“那就贴近。”林乔深吸一口气，“准备好了吗？”
七人互相对视。防毒面具下，每个人的眼神都写满了恐惧，但没有退缩。
“走。”
林乔率先踏入黑雾。
一瞬间，世界改变了。
雾气内部比外界看起来更浓稠，能见度不足三米。脚下的土地变得泥泞湿滑，每走一步都要小心翼翼。防毒面具过滤了大部分有毒气体，但林乔仍能闻到一种甜腻的腐臭味，像死去的花朵。
印记开始发热。蓝色的光芒从手背透出，驱散了周围一小片雾气。其他人也看到了效果——以林乔为中心，半径两米内的雾气明显稀薄。
“有效！”王磊惊喜地说。
“但它在消耗什么。”林乔感受着印记的变化，“母体在提供能量支撑这个屏障。我们必须在能量耗尽前完成任务。”
母体的指引清晰起来——一种强烈的牵引感，指向东南方向，裂谷所在的位置。七人排成一列，林乔在最前面，赵峰断后，缓缓向目标前进。
雾气中并非空无一物。
走了约十分钟后，林乔看到了第一个证据：一具新生协会成员的尸体，穿着银灰色制服，仰面倒在泥泞中。他的眼睛睁大，瞳孔完全变成黑色，身体表面覆盖着一层黑色的结晶物质。最诡异的是，他身上的蓝色共生印记全部变黑，像烧焦的疤痕。
“黑雾抽干了他。”云增蹲下检查，“能量被完全吸收，连细胞都……”
他的话突然停住。尸体动了。
不，不是尸体活了，而是尸体内部有东西在蠕动！黑色的结晶破碎，从皮下钻出细小的、蚯蚓般的黑色触须，在空中摆动，似乎感应到了活人的气息。
“后退！”赵峰大喊。
触须突然弹射而出，直扑最近的王磊！速度极快，几乎化作一道黑线。
王磊反应不及，眼看触须就要刺入他的防护服——林乔下意识伸手去挡。手背上的印记爆发出强烈的蓝光，触须在接触光芒的瞬间发出刺耳的尖叫，迅速缩回尸体内部。
尸体不再动弹。
所有人都喘息着。王磊脸色惨白，感激地看了林乔一眼。
“那些触须是……独立的生物？”张强震惊。
“吞噬者的子体。”林乔从母体传来的信息中解读，“它们寄生在死亡的共生体上，利用残余的能量活动。越靠近裂谷，这样的危险就越多。”
“那我们怎么穿过？”王磊声音发颤。
“印记能驱散它们，但我们必须快速通过，不能停留。”林乔说，“而且，不要看那些尸体的眼睛。母体说，吞噬者可能通过视觉残留进行精神污染。”
新的恐惧笼罩了队伍。他们继续前进，更加警惕。
半小时后，地形开始变化。地面出现了裂痕，从小缝逐渐变大，最终变成足以陷脚的沟壑。空气中开始出现暗红色的微光，来自地底深处。
“我们接近了。”林乔低声说。
母体的痛苦信号变得强烈，几乎要让林乔头痛欲裂。她能感受到那个巨大生物的挣扎——被无数触须缠绕，能量被一点点吸走，就像一棵被藤蔓绞杀的大树。
突然，前方雾气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不是尸体，是活人——一个新生协会的深度共生者。他全身覆盖着密集的蓝色印记，但其中一半已经变黑。他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发出低沉的呻吟。
“救我……”那人抬起头，眼睛半黑半蓝，“它在我脑子里……在吃我的记忆……”
林乔走近，但保持距离：“你是新生协会的人？”
“陈静……陈静死了……”那人喃喃，“她试图用全部力量封闭裂谷，但吞噬者抓住了她……吸收了她……现在我们都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她在黑雾深处……还没完全死……”
林乔心中一沉。陈静虽然立场不同，但她确实在努力保护人类。
“裂谷还有多远？”赵峰问。
“就在前面……两百米……”那人指着方向，突然身体剧烈抽搐，“啊——它来了——快跑——”
他的身体突然爆开。
不是爆炸，而是从内部被撑破。无数黑色触须破体而出，瞬间将他撕碎，然后这些触须在空中聚合，形成一个约两米高的、多肢的怪物——粗糙的人形轮廓，但完全由触须缠绕而成，头部是两个空荡荡的眼窝，里面跳动着暗红色的光点。
怪物“看”向了七人。
“散开！”赵峰大喊。
七人立刻向不同方向躲避。怪物没有追击全部人，而是选择了最近的目标——王磊。
王磊转身就跑，但泥泞的地面让他脚下一滑，摔倒在地。怪物迅速逼近，触须像鞭子一样抽向他！
林乔冲过去，手背印记再次爆发蓝光。触须在光芒中退缩，但这次怪物的反应不同——它似乎适应了，只是略微迟疑，然后继续前进。
“光芒在减弱！”云增注意到，“印记的能量在消耗！”
确实，林乔感觉到印记的发热程度下降。母体在分心对付吞噬者主体，能提供给她的支援有限。
“炸药！”张强喊道，“用炸药！”
赵峰已经掏出简易□□，点燃引信，向怪物扔去。
炸药在空中划过弧线。怪物似乎感应到危险，用触须去拍打。就在触须接触炸药的瞬间——
爆炸并不大，但足够将怪物炸得四分五裂。黑色的碎块散落一地，每个碎块仍在蠕动，试图重新聚合。
“快走！趁它恢复！”林乔拉起王磊。
七人重新集结，向裂谷方向狂奔。身后，那些碎块已经开始互相连接，重新形成新的、更小的怪物。
地形越来越崎岖。地面的裂缝宽达半米，他们必须跳跃通过。空气中的暗红光芒更盛，温度也在升高——地底深处有某种热源。
终于，他们到达了边缘。
裂谷的规模远超想象。从山顶看时已经觉得巨大，但站在边缘俯瞰，才能感受到真正的震撼：宽度超过三百米，深不见底，两壁陡峭近乎垂直。从谷底涌出的黑雾如火山喷发般滚滚上升，其中夹杂着暗红色的闪电般的光芒。
而在裂谷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半透明生物——源初母体。
它确实像水母，直径超过一百米，无数触手般的光带从主体垂下，深入谷底。但此刻，那些光带被黑色的粗壮触须缠绕、穿刺，像被寄生虫寄生的宿主。母体的光芒在明暗交替，每一次闪烁都传递出剧烈的痛苦。
林乔手背上的印记剧烈跳动，与母体的痛苦共鸣，让她几乎跪倒。
“那就是吞噬者吗？”云增震撼地看着那些黑色触须。
不完全是。林乔从母体传来的信息中理解：这些触须只是吞噬者的“肢体”，它的主体在裂谷更深处，一个古老的地下空洞中。要切断联系，必须深入裂谷，找到触须与主体连接的节点。
“我们要下去？”张强看着深不见底的裂谷，脸色发白。
“有路。”林乔指着裂谷边缘一处较缓的斜坡，“母体说，那里有一个天然通道，新生协会曾经探索过，但没敢深入。通道通向吞噬者的主触须。”
“曾经探索过？”赵峰敏锐地问，“意思是可能还有协会的人在里面？”
“可能，但可能已经……”林乔没说下去。
倒计时显示：85:47:12。
距离吞噬者完全控制母体，只剩不到四小时。
“没时间犹豫了。”云增说，“走。”
七人开始沿着斜坡下行。这条路比想象中更难走——坡度超过六十度，地面湿滑，必须手脚并用。更危险的是，斜坡两侧不断有小石块滑落，掉入深渊，很久才传来回音。
下行约一百米后，他们进入了一条天然岩缝。裂缝宽约两米，勉强能容人通过，一直向斜下方延伸。岩壁上散发着微弱的荧光，像是某种地衣，提供了勉强可见的光线。
“这里……”王磊突然指着地面。
岩缝地面有脚印。人类的脚印，新鲜，不超过一天。
“协会的人确实来过。”赵峰蹲下检查，“至少三人，带着装备。”
他们继续前进，更加警惕。岩缝越来越深，温度持续升高，空气中弥漫着硫磺的味道。林乔手背上的印记开始不稳定地闪烁——母体的状态在恶化。
走了约半小时后，前方出现了亮光。
不是地衣的荧光，而是暗红色的、脉动的光，像是巨大心脏的搏动。同时传来的还有一种低沉的声音，像是无数生物在低语，又像是大地本身在呻吟。
“接近了。”林乔轻声说。
七人放慢脚步，悄声前进。岩缝的出口就在前方，红光从那里涌入，将整个通道染成血色。
他们到达出口，看到了难以置信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空洞，至少有足球场大小。空洞中央，矗立着一个无法形容的生物——它没有固定的形态，更像是一堆不断蠕动、变化的黑色肉块，直径超过五十米。从它表面伸出无数粗细不一的触须，有些向上延伸，穿透洞顶，连接着地面的母体；有些向四周伸展，刺入岩壁，似乎在吸收地热能量。
这就是吞噬者的主体。
在它周围，散落着一些东西：装备、衣物、还有……人类的部分。新生协会的探索队已经全军覆没。
更可怕的是，空洞的地面不是岩石，而是一种半透明的、凝胶状的表面。透过表面，能看到下面埋着东西——人类，很多人类，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但身体已经半透明化，像是被封在琥珀中的昆虫。他们的脸上定格着极致的恐惧。
“它在……储存食物？”云增声音干涩。
母体传来的信息确认了：吞噬者吸收共生能量，将受害者的生命精华储存起来，缓慢消化。这些人可能还存有微弱的意识，在无尽的痛苦中等待最终消亡。
“主触须在哪里？”赵峰强迫自己移开视线。
林乔指向肉块主体最粗壮的三根触须——每根直径都超过两米，向上延伸，穿透洞顶，直通地面上的母体。
“切断那三根，母体就能挣脱。”
“怎么靠近？”张强看着那些蠕动的触须，以及空洞地面下埋着的无数受害者，“地面可能不安全。”
确实，凝胶状的地面看起来就不稳定。而且肉块主体周围，有无数细小的触须在巡逻，像卫兵一样。
“需要诱饵。”赵峰说，“引开那些小触须的注意，让一两个人带着炸药接近主触须。”
“我去当诱饵。”王磊突然说。
所有人都看向他。这个一路上最胆怯的年轻人，此刻眼神坚定。
“我跑得快，而且……”他摘下防毒面具，露出苍白的脸，“刚才被那个怪物追击时，我感觉……有什么东西进到我身体里了。很小，但它在生长。”
他撸起袖子。手臂上，一道黑色的细线正在皮肤下蔓延，像血管，但颜色是墨水般的黑。
“什么时候的事？”林乔震惊。
“怪物爆炸的时候，一个碎块溅到我手上，当时只是小伤口，但现在……”王磊苦笑，“我可能活不了多久了。但至少，在我完全变成怪物之前，我可以做点有用的事。”
“不行。”云增坚决地说，“我们还有办法——”
“没有时间了！”王磊打断他，指向肉块主体，“它在变得更活跃！母体的信号在减弱！你们看！”
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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