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第三节|梦中的他不是他
夜里的风特别轻,轻到像有人在窗外呼吸。
我翻身几次,总觉得有谁在床脚缝东西。那声音极细,像梦里的针,穿过空气,也穿进耳朵。
「妈?」我半梦半醒地叫。没人答。
再睁眼,床边的光已变了颜色——黄的、蓝的、粉的,全都混在一起,像被水搅开的颜料。
我低头一看,整条手臂都被一圈圈红线缠着,线尾从窗外飘进来,微微发光。
「……妳又整什么花样?」我嘀咕。
风忽然灌进来,整间屋子像被翻过一页书。眼前一黑,我掉了下去——不是跌倒的那种掉,而是被谁轻轻拉进梦里。
我站在雾气里。
脚下不是地,是一层密密的线,柔软又滑。
每走一步,线就会震动,发出「嗒、嗒」的针声。
四面全是绣幕,绣着同一张脸——那个村女口中的梦郎。只是每一幅都绣得不一样:有的笑得温柔,有的眼角渗血,有的少了一半脸。
我头皮发麻:「这阵仗是恋爱还是恐怖展览?」
「妳终于进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雾里响起。
我转身,是我妈。她穿着一身旧绣衣,腰间还挂着那卷红线,神情平静得像早就知道我会来。
「我没打卡,我也没报名梦游啊!」我抱怨。
她指指我身上:「妳的衣服替妳报了名。」
我低头一看,差点没当场昏倒——我穿的居然是一件清朝款长袄,袖口还绣着喜鹊登枝,头上自动多了一个发簪。
「妈!我为什么穿成清朝人!」
她淡定道:「妳穿谁的怨,谁的梦就会来。」
我刚想回嘴,前方雾气忽然动了。无数条线像被风吹乱的浪一样往中间收拢,织成一道人影。
那人背影修长,衣袂半透明,头发在雾里飘动,隐约能看出五官轮廓——正是那个「梦郎」。
我小声问:「所以他真的存在?」
「存在过。」我妈说,「这里是他留下的梦,妳看到的,只是他的一根线。」
梦郎转过身,他的眼神空白,没有瞳孔。
嘴唇微微开合,声音像从布里渗出来的气:「妳……替我……缝完它。」
我下意识后退:「不好意思,我不是缝纫师,我只是路过的!」
我妈没理我,只走上前去,伸手摸那人肩。她的手指从他体内穿过,就像碰到水。
那一瞬,雾里出现了另一个画面——年轻的绣娘,坐在窗下,等一个出门的男人。
她一针一线地绣着他的人影,针线密得像她的心。可那男人再没回来。
夜里,她梦见他站在窗外对她笑,于是她继续绣,把笑也缝上,把等待也缝上,最后连自己都缝进去了。
我看着那画面,一句玩笑都说不出口。
那绣娘的手指被针戳破,血一滴滴渗进线里。每一滴血亮一下,就多出一根红线。
那些线缠在她身上,越缠越紧,最后整个人都陷进绣幕里,变成了梦。
我喉咙发紧:「原来他……也是被困的?」
我妈点头:「他不是梦里的郎,是梦里的魂。她太想他,他也走不远。」
梦郎的影子抖了一下,声音像一缕风:「我该走了……妳帮我剪线,好吗?」
我妈从腰间取出一小把剪子。那是她常用来修香灰线的工具,黑柄,刃口很亮。
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先看了我一眼:「妳知道剪线的意思吗?」
我摇头。
「是断,也是放。线不断,人就不散。可有时不散,才是更痛。」
她说完,把剪子递给我。
我手一抖,几乎接不稳。线在我眼前飘动,像一群想留又不敢靠近的魂。
我深吸一口气,咬牙一剪。
「——啪。」
声音极轻,却像整个梦都碎了。
梦郎的身影先是裂出一道细光,然后缓缓化成灰。
灰落的瞬间,他的嘴角动了动:「终于……有人帮我拆线了。」
我心里一紧,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那不是为他,而是为那个坐在窗下的女人——为她那一针一线的痴,为她太相信爱会让人回来。
我妈伸手接住那飘落的灰,手指间忽然亮出一截红线。
那线自己缠上她的手腕,乖顺地绕了三圈,像谁在告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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