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家家大业大,江砚舟一个病秧子又没精力跟别的子嗣争,当然不至于少他一口饭。
怕他死太早说出去招晦气,吃穿用度还都挑好的来。
但那是江小公子的待遇,跟现在的江砚舟有什么关系?
江砚舟继承了病躯,但没有江公子的记忆。
从小吃百家饭长大的江砚舟还真没吃过这么精细美味的东西。
古代王公贵族家里的奢靡享受是现代许多人无法想象的,昨天的喜饼其实也用上等好料,但那时候他味觉失灵,没尝出来。
江砚舟用小勺一口一口吃完了鱼羹,嗓子也几乎不疼了,要不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还挺想再来一碗的。
热羹暖到胃里,让他整个人都恢复了点生气,嘴里药液残留的苦味也消了,江砚舟心满意足用侍从递来的巾帕擦了擦嘴。
江砚舟在床头穿着一件单薄的里衣,愈发显得身形瘦弱,腰细得一把就能捏住。
初春时节,地龙已经不用了,江砚舟的屋子里炭火烧得很旺。
萧云琅习武,坐在其中只觉得热,人一燥,心情就更不美妙了。
萧云琅开口说话时嗓音愈加冷硬。
“此院名为燕归轩,江公子以后就住这儿,”他不叫江砚舟的名字也不称妃位,摆明了不亲近,“孤拨了五个人给江公子差使,要觉不够可以再添,府里的事可以找王管事问。”
意思是要分开住。
江砚舟松了口气:好的,不用担心必须圆房了。
“至于你从江府带来的两个小厮——”
萧云琅说得随意,但分明不容置喙:“他们伺候不当,害你在新婚当天大病,不配留下,打几个板子,撵出去,你看如何?”
一个江砚舟是不得已必须留下,萧云琅绝不允许府中有太多江家眼线,他最后一句虽然是问句,但口吻显然没得商量。
江砚舟如果识趣,就不该明着跟他作对。
但江砚舟偏偏问了:“殿下已经把他们赶出去了吗?”
萧云琅以为他要求情,眼睛顿时一眯:“尚未。”
他倒要看看,江砚舟会用什么模样来求他改主意。
是心机深沉,还是骄纵跋扈直接闹?反正萧云琅都有办法——
“那我请求殿下将他们留下,”江砚舟哪个都没选,直言不讳,“我还要靠他们给江家传信呢。”
此言一出,满屋皆惊!
正托着木盘的侍从手一抖,晃得盘里碟瓷咣咣一声,他瞳孔骤缩,惊恐地看向江砚舟:您要不要听听您在说什么!
那是能说的吗?
饶是萧云琅,也被江砚舟这完全不按常理的路数搞得一怔。
他手指重重一搁,重新打量起江公子这个人来。
长了张祸国殃民的脸,睡着时,有个柔弱乖顺的样;醒来后,说的话却很找死。
虽然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但脊背端得很直,潇潇而立。
乍看似弱柳,骨头居然如松。
倒是有点意思了。
萧云琅倏地抬手,屋内侍从忙不迭退了出去,只留下他们两人。
退出去前,侍从还妥帖地给江砚舟在床边摆了矮几留下了茶水。
萧云琅的乌云靴沉沉踏在地上,他眼神锐利,直逼江砚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江砚舟搁在被子底下的手悄然收紧,他从没见过这样的眼神,与从前让他愤怒、难过的眼神不能同日而语。
那是见过血的出鞘寒刀,森然抵着人的咽喉,眼神一碰上,不怒自威的压迫从上至下,令人心胆皆寒,不敢逼视。
江砚舟的手其实已经细细颤抖起来,但他瞳孔只微微一缩后,竟分毫不退,生生接住了这道目光。
对上这样凌厉的视线,江砚舟也是怕的,但很快,另一种念头就迅速占据上风,把害怕一掌按下——
萧云琅就该这样。
没有点气魄,日后怎么重振朝纲,一代帝王,就该有睥睨天下的威仪。
江砚舟肩膀还在战栗,眼中却已经满是欣赏,他雪白的脖颈动了动:“知道。”
“我想与殿下做个交易。”
哦?
萧云琅:“说说看。”
江砚舟:“江家推我入死局,我想用江家的消息,从殿下这里换条活路。”
江家人要使手段了,但谁会信呢?
萧云琅唇边勾起刀刃般的冷笑:“我要是不给,你待如何?”
江砚舟愣了愣,他在被窝中死死拽紧的手骤然一松。
不是绝望,反而是如释重负一身轻。
方才还有些紧张的人忽然眉目舒展,姿态自在了起来,江砚舟挪出藏在被窝里的手,端过床头柜上的茶。
上好的云雾白芽,好香的气息,又是他不曾见过的。
一缕墨发垂落在他苍白的脸颊边,江砚舟方才坐得直,此刻却往后面的软枕上靠了靠。
潇潇君子骨不见了,只剩病中美人慵懒,风情隔着纱衣丝丝缕缕透出来。
江砚舟盈盈的眸子在馥郁茶香里盛了点清浅的笑:“不如何。”
他抬眼:“身若浮萍,命不由我定,我随殿下处置。”
谈及生死,再硬的骨头也会烂成一滩,涕泪俱下跪地求饶的,萧云琅见多了,但他还是头一回见云淡风轻成江砚舟这样的。
并非惧怕后想明白的坦然赴死,也不是英勇地把生死置之度外,而是一种完全超脱红尘的从容。
配上江砚舟的样貌,简直像是从月宫里落下的谪仙。
但“命不由我定”这句话却触到了萧云琅不知哪根筋,他搭在杯子边缘的手一扣,目光如电:“事在人为,你不去争,怎么敢说命由谁定?”
江砚舟当然听出了萧云琅语气中的愠怒,他不知道太子哪儿来的火气,但讲点道理,我争过了啊,刚刚跟你做交易不就是在争取?
可你不是没答应嘛。
他病得下不来床,萧云琅如果铁了心要杀他,不比碾死一只蚂蚁费劲,交易不管用,逃也不能逃,除了躺平等死还能干吗?
反正他做不出痛哭求饶的事。
至于靠美色劝诱,更不用想了,江砚舟不会,而且萧云琅要是能被区区姿色蛊惑,他早就在摸到龙椅前死了千八百回了。
但江砚舟没有辩解。
虽然武帝能容忍忠言逆耳,可江砚舟现在又不是他的臣,为自己开脱,搞不好会惹萧云琅更不快。
江砚舟于是顺着龙鳞撸:“好的,那我再争一争,其实我怕疼,受不了折磨,求殿下给我一个痛快,多谢。”
“咔嚓”一声,萧云琅手里上好的瓷杯就这么被硬生生捏碎了!
江砚舟:“……”
为什么太子看起来更气了?
不愧是武帝手劲好大。
就是有点浪费。
那瓷器看起来就很贵,这可是古物,好东西啊,还有里面的茶,不便宜吧?
除了启武帝,江砚舟对古代的诗词画卷、珠玉瓷器、雕楼画栋等等也都是很有兴趣的。
他默默捧着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不懂茶,但真好喝。
江砚舟又因为尝到美味的东西眼睫扑闪,眼里开出了花。
萧云琅本来被江砚舟激起了无名暗火,他信奉尽人事,最后才是听天命,平生最看不起坐以待毙只会怨天尤人的废物。
可江砚舟压根儿就不怨,摆烂摆得明明白白,萧云琅就是一团火气撒出去,恐怕也只能一拳打在棉花上。
不过看到江砚舟因一杯茶而愉悦的神情,萧云琅一下捉住了破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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