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星光探索者”号上那几位形态各异、思维更加奇特的VIP贵客,民宿那沉重破败的金属大门终于在令人牙酸的呻吟声中缓缓合拢,隔绝了门外那片灰黄死寂、寒风依旧凛冽的荒原。
夏晚背靠着冰冷粗糙的门板,缓缓滑坐到满是灰尘的地面上。身体各处积累的疼痛——肿痛的手肘、冻裂的手指、膝盖上刚磕碰出的青紫——像延迟发作的信号,此刻才密密麻麻地蜂拥而至,啃噬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那15000信用点的到账通知还悬浮在意识一角,带来的却不是安心,而是另一种沉甸甸的焦虑。钱是用来填“银星信贷”那个无底洞的诱饵,只会让更凶残的追索更快到来。
而比债务更沉重的,是那种如影随形的、冰寒刺骨的窥视感。
三天了。自从上次“星光探索者”号离开后,那种诡异的直播信号再也没有直接干扰过她。终端静悄悄的,像一块真正的冰冷废铁塞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可夏晚反而更加确信,那不是偶然。
那遍布民宿内外每一个缝隙的、星辰尘埃般的红色光点和镜头符号……它们没有消失,只是隐藏得更深,像盘踞在黑暗中的无数只眼睛,时刻等待着猎物显露破绽。
门外传来几声极轻微的“沙沙”声。是风刮起的砂砾?还是别的什么?夏晚猛地一激灵,背脊瞬间绷紧,冷汗渗出。她屏住呼吸,竖着耳朵仔细听。没有岩石巨人的沉重脚步,没有水母无声的飘浮,也没有吸盘人那细微的“啵啵”声。只有风,永无止境的、裹挟着死寂和尘土的寒风。
“呼……” 夏晚强迫自己深吸一口气。胃里空荡荡的,之前送餐机器人带来的那几管糊状营养膏(勉强算是游客服务餐的赠品?)味道令人作呕,此刻只剩下满嘴的金属味和胃部隐隐的灼烧感。饥饿和极度的精神损耗交织在一起,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必须弄点吃的。不是那种冰冷的工业糊糊。哪怕是最简单的……植物?
这个念头在绝望中如同微弱的火星。她记得前身的记忆碎片里,荒废的民宿后院似乎有一小片被前任主人尝试开垦过但很快放弃的土地。很小,大概只有几个平方,在更深处,离那个挖土的矿工方向很远。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对暴露风险的恐惧。夏晚挣扎着爬起来,拖着沉重的步子,穿过空旷冰冷、依旧弥漫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大厅,走向民宿后部那个同样破旧、摇摇欲坠的后门。推开吱呀作响的金属门板,外面是一小片被半人高的金属垃圾围起来的空间,地面裸露着焦褐色的土壤,混杂着碎石和看不出材质的废弃物。
角落的几小块土地确实相对平整些,但此刻也是光秃秃的,只有几根枯死的、不知名的纤细茎秆在寒风中颤抖。
夏晚蹲下身,指尖触碰着冰冷干燥、硬邦邦的土壤。饥火在胃里灼烧,带着一种令人心慌的钝痛。她摸索着口袋,指尖触碰到温热的终端外壳。一个更加大胆的念头几乎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如果……如果她借助这东西……
不行!
这个念头如同烙铁,烫得她瞬间缩回了手。绝对不行!那信号本身就是最大的威胁和陷阱!身份暴露的下场只会比饿死凄惨百倍!
就在这时——
一阵异常喧嚣的机械轰鸣声猛地撕裂了荒原上空原本单调的风声!那声音由远及近,速度极快,带着强烈的俯冲气流!
夏晚惊得差点原地跳起!不是飞行器!声音更低沉,范围更大,带着某种高频的扫描波特有的、令人牙酸耳麻的嗡鸣!
她猛地抬头。
只见灰蒙蒙的、铅块般沉重的天空中,一架体型远超上次“星光探索者”号的巨大飞行平台,如同从乌云中钻出的钢铁巨鲨,尾部拖着粗大的粒子尾焰,正悬停在距离民宿东北方向大概一公里左右的荒原上空!那是一个半圆盘状的结构,底部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如同蜂窝般的多角度捕捉透镜阵列,正散发出冰冷刺目的探测光束,如同几十只巨大的探照灯柱,精准地、毫无死角地覆盖了下方一片区域!
那束刺目的光柱,如同实质般的压力,不偏不倚,正笼罩在民宿隔壁,一个独立小院的上方!
李叔!
夏晚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那个佝偻着背、沉默得如同石头、日复一日在破败农田边缘“耕作”的老人,那个在夏晚的观察里,也是这片死寂之地中一个封闭、古怪但至少没有威胁的原住民符号!是他!
巨大的平台底部蜂巢阵列猛然亮起,无数细微的光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精准地连接到了下方。紧接着,一道直径足有十米的、极其粗壮的光柱——比周围那些扫描光束强烈百倍——如同神殿投射下的神之阶梯,轰然落下!那光柱呈现奇异的暖金色,与平台冰冷的科技感形成诡异反差,光芒如此强烈,几乎驱散了它周围区域大片的灰暗风沙,将荒芜焦褐的土地也染上了一层……神圣的假象?
光柱中央,一个人影清晰可见——正是夏晚见过几次的李叔!
直播!
夏晚脑中瞬间炸开这个惊悚的概念!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冲到后院更靠近边界的一堆破旧金属垃圾后面,只敢探出小半张脸和一只眼睛,惊恐又难以置信地望向那片被暖金色光芒笼罩的小院。
只见李叔身上穿着的,不再是平常那套沾满泥灰的破烂连体衣,而是换上了一件非常古老的、样式笨拙但干净得多的蓝色粗布坎肩和一条灰麻布的长裤,裤脚挽到小腿,赤着脚。那柄在夏晚记忆中用来挖土的古老镐头不见了,手里握着的,是一根看起来更像某种仪式手杖的、布满自然纹理的、深棕色木质长棍。棍头似乎是某种不知名的兽骨雕刻,造型古朴奇异。
最让夏晚目瞪口呆的是李叔此刻的状态。他不再是那个佝偻着背、麻木挥镐的矿工形象。他挺直了腰板(虽然依旧带着岁月摧残的弧度),饱经风霜的脸上,那浑浊的眼睛此刻紧闭着。他站在被光柱笼罩的小块土地上(那土地其实只被他象征性地刨开了一层表皮),双手捧着那把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种子?!
那些种子灰扑扑的,形状各异,看不出任何特殊。夏晚在前身的记忆里似乎见过类似的东西,是某种矿星生命力极其顽强的苔藓孢囊改良体,能吸收辐射微尘生长,但也只是聊胜于无。
可此时的李叔,捧着这些微不足道的种子,如同捧着价值连城的圣物!
风更大了,卷起小院周围的沙土,形成一股股旋流,无情地拍打在那道刺目的暖金色光柱上,沙粒打在无形的光壁上,发出细密如雨的“沙沙”声。然而,光芒纹丝不动,反而将那些凌乱飞舞的沙尘颗粒也镀上了一层华贵的金色碎钻效果。
就在这风沙肆虐的背景下,李叔动了。
他缓缓地睁开那双浑浊的眼睛,用一种夏晚从未见过的、近乎悲悯却又带着某种奇异的庄严的目光,环视着他脚下那片贫瘠无比、只比民宿后院稍微好一点的焦褐色土地。那眼神仿佛在无声地控诉这片土地的残酷,又在进行一种神圣的对话。他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对着脚下这片根本无法孕育希望的焦土,双膝跪拜了下去!
膝盖触碰到冰冷坚硬的土地,发出沉闷的声响,但在风沙和直播平台的嗡鸣中几不可闻。
他双手高高托举起那一小把卑微的种子,举过头顶,高举向那仿佛象征着生命源泉的、从平台投射下来的暖金色光柱!他的头颅微微后仰,嘴唇无声地翕动着,像是在吟唱一首古老到失传的生命赞歌。额前深刻的皱纹在强烈光线下如同刀刻斧凿的圣痕。风掠过他稀疏的白发,在光柱中飘舞,如同圣徒头上的灵光。
整个画面在强烈的、非自然的光线渲染下,在呼啸风沙的“神圣滤镜”加持下,构成了一幅冲击力无比强大的仪式场景——一个沧桑老者,在末世的狂风中,在废土的核心,向残酷的自然俯首臣服,又以一种近乎殉道的方式,向这片死亡之地献上他手中最后、也是最微弱的生命之火!
夏晚彻底傻眼了。嘴巴无意识地张着,甚至忘了脸上正被风吹起的沙粒打得生疼。
他……他这是在……“表演”?!
一种彻骨的寒意瞬间冰封了夏晚的四肢百骸。她之前对这老人的所有认知——原住民的麻木、封闭、固执——全部轰然坍塌!他根本不是麻木!他是清醒地、有意识地、用最虔诚的姿态在进行一场表演!一场精妙绝伦、足以以假乱真的“远古农垦祭司”的独角戏!而导演这场戏剧的,正是那道如同造物主之眼般悬停在高空的巨大直播平台!
直播画面(夏晚自己脑补)中,那“种地”的过程更是一场精心编排的行为艺术。李叔用那根木棍代替锄头,在焦土表层刻画出复杂到令人眼花缭乱的几何图案(其实根本没什么实际意义),随后极其庄重地、一粒、一粒、又一粒地将那些灰扑扑的种子,按照某种神秘的空间排列,放入不同的几何节点内。他的每一个动作都缓慢到如同电影慢镜头,充满仪式感和无言的沉重感。指尖触碰泥土的那一刻,甚至带着一种指尖都在微微颤抖的、悲天悯人的神圣痛楚。他甚至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巧的水囊(看起来同样古旧无比),将里面仅有的几滴珍贵水珠,分别滴落在不同的种子上(那水珠在强烈光影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几滴水!)。然后,他再次俯身,双手捧起一把焦土,极其虔诚地、如同为初生的神子覆盖襁褓一般,将这把蕴含着他全部希望(和泥土里微量核辐射)的土壤,盖在那几粒种子上方……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十分钟。风声呼啸,光柱如神临。李叔的“表演”如同被施加了时间魔法,凝固而永恒。
夏晚的视觉被那强烈的光效和精心编排的动作暂时麻痹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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