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昭早早做了最后一个有关于前世的梦。
慕容青的房中置着一盆清水。
常年操持兵刃而布满厚茧的手,拂过铜盆光滑的边缘。水中映照出一张卸下伪装后、稍显疲惫的脸,长发如墨披散。
即便如此,那倒影看起来仍是雌雄莫辨。许是乔装得太久,又服下过阻断癸水的药剂,她整个人气质都发生了改变。少时虽然也是跟着哥哥们满山林跑的假小子,但还未假得如此彻底,如此逼真。
慕容青自嘲地笑笑,有时连她自己都会忘记,自己其实是个女人。
难怪在王城外钓鱼那回,她头发散落下来,公主根本无动于衷。可见话本中俊美的江湖少侠发髻一散开就变成俊俏女侠,叫兄弟们大惊失色的桥段都是骗人的。
真叫人看不出破绽的伪饰,是此刻她若穿上罗裙出去,旁人只会恭敬地问少将军为何要男扮女装,可是朝廷有什么机要任务。
从担下慕容氏使命,执掌镇陵军权柄的那一刻起,她便只有少将军这一个身份。
再无退路,亦无选择。
她以为自己永远不会有任何私心,但天不遂人愿,她已无法在公主面前继续这个谎言。
扪心自问,她是喜欢上公主了吗?在坦白之前,慕容青压根不愿深想这些问题。空中楼阁,莫过于此,就算她只在意心之所向,不分男女,可公主会作何想?这建立在梦幻泡影之上的情谊,又有几分真实?
*
望月崖。
利琅山上的这处断崖并没有名字,因慕容青约了公主赏月,便擅自谓之。夜风带着山林清冽的气息,满月高悬,清辉遍洒,远处的帝王陵寝投下巨大而沉默的暗影。
云枝云桠稳步将宁平公主抬至此处,放下软轿,无声地退入崖下的竹林中,隐没于林间阴翳。
“为什么还要这般?”慕容青不解,此前公主要她杀尽宫中来使,再随便伪造个什么山崩流石的借口——与举与明反无甚差别,但事已至此,他们的处境也不会变得更坏。
然而不到万不得已,她还是不愿如此。大伯父重伤之际的嘱托,言犹在耳。
利琅山此刻并无朝廷耳目,公主却并未乔装成李公子,而是言简意赅道:“近来布防大多是林公的人。”
公主不放心她的姑父林容,慕容青是知道的,只是此前亥陵诸事皆由姑父统管,或许过了今夜,她也是该将自己的得力心腹自外围调回。
“邀我来所为何事?”
公主问得认真,慕容青不禁语塞,这话头开得便不好,仿佛不聊点什么家国大事,就不对劲一样。
偏她要说的又无关这些,不由支吾道:“其实……我一贯认为,世间男女之别,并没有那么重要。男子可做之事……女子未必不能为。”
公主难掩眼中诧异,惊疑不定地看向她。
慕容青一番说辞满腹翻滚,终于是冲向嘴边,正欲和盘托出,公主却突然道:
“所以,若女子亦想要问鼎天下,为万民谋福祉,你如何看待?”
“什么?”这惊世骇俗的一问,问得慕容青猝不及防,她自然是设想过对方诸多反应,却唯独没有这一条。
这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慕容青哭笑不得。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继承皇位的先例。纵然公主是先帝唯一的血脉,也实难做到……真的吗?
若公主如她一样,“成为”男人,又该当如何?
这世道便是如此可笑,主江山社稷者,才略、智谋、心性皆非首要,首要的是先身为男子。
“若是你想要……”慕容青飞速思考,斟酌言辞道,“我……”
我好像中毒了。
一股麻痹感从四肢蔓延,慕容青眉头紧锁,她常年习武,对自己的身体掌控入微,当即抬手疾点胸前几处要穴,强行封住气血,试图压制毒素。
公主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同时就吹出一声响亮尖锐的口哨!
哨音在寂静的山崖上回荡,然而回应他们的只有山风穿过松林发出的呜咽,以及一片死寂。
公主的脸色骤变,慕容青一把将人拉起:“走!”
什么伪装,什么秘密,在生死的面前都微不足道,两人向崖下通往行营的小路疾奔。
越过那片竹林的边缘时,公主的脚步一顿,慕容青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月光穿透稀疏的枝叶,斑驳地洒在血泊之中。云枝和云桠一人喉间豁开,一人心口插着一支短弩箭,箭身没入大半。
狠辣的、出其不意的杀手,才会让她们连警报都没能发出。
“走吧。”慕容青咬牙。
“嗖嗖嗖——”
破空之声疾风骤雨般从四面八方袭来,漆黑的弩箭密密麻麻,敌人早已埋伏在此!
慕容青瞳孔紧缩,腰间长刀刹那出鞘,刀光如练,舞得密不透风,金铁交鸣之声爆响,她已将绝大部分弩箭斩落,奈何一支角度刁钻的还是擦着她左臂激射而去,慕容青回护不及,刹那间心惊胆战——所幸只是擦着公主的面颊飞过,挂掉了她覆面轻纱,而这片刻功夫,公主业已取出身上藏匿的软剑。
影影绰绰的黑影如鬼魅般从林间、石后闪现,足有数十人,二人当机立断,抽身急退!
这群黑衣人身手矫健,行动间配合默契,训练有素,显然不是寻常杀手——今晚的刺杀不仅蓄谋已久,还有人里应外合,否则这一队人马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山中腹地。
任何人得知自己被背叛时都会涌起强烈的杀意,慕容青也不例外,然而现下并不是分神推算的好时机,此处离镇陵监主力营区太远,呼救根本来不及。最近的、能借助地利周旋甚至阻挡追兵的地方,只有……
“去水闸!”慕容青低吼一声,强提一口真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她说的水闸离此处很近,因着曲水河滂沛汹溶,利琅山中藏有其众多暗流,亥陵为防山洪倒灌,特地在地宫的排水渠口修建了一道青铜闸门,铜厚三寸,重逾千斤,其后的甬道正可供他们藏身。
奉安大典前日,她曾于岗哨高台指给公主看过亥陵布局。只要得以暂避,不怕没有喘息之机。
宁平公主闻言,立即与她一同向地宫的方向冲去。
杀手紧追不舍,弩箭频发,如附骨之疽。
刚冲过一片乱石坡,前方山道上突然闪出几点火光,是一支十多人的巡夜小队!
“将军?!”
为首的什长认出慕容青,惊愕出声,随即看到他们身后紧追的黑影,脸色大变,“敌袭!”
“撤!放信号求援!”慕容青脚步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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