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里的空气仿佛凝固,每一次呼吸都令人喉间滞涩。
张铎望着昭早早那双洞穿人心的眼睛,只觉她与她父母亲半点也不像。
那个总是笑容和煦的昭仪卫,那个温婉如玉的昭夫人,怎么会生出这样锋芒毕露的女儿?
她甚至不像他见过的任何女子,而更似一柄隐而不显的利刃,平日敛在鞘里,必要时才寒光乍现。
这样的女子,竟是那时粉雕玉琢的小团子么。
事已至此,决定坦承一切的张铎如释重负。
自赶赴利琅山以来,日日如履薄冰的煎熬,在这一刻终于消散。
他像是一个破罐子破摔的赌徒,在押下全部身家后,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平静。
地宫湿冷的潮气裹挟着旧年尘埃,张铎喉头干涩地滚动,有些隐秘,终究是藏不住了。
“当年,我与令尊同在晋王府当差。”他再叹气,声音在地宫的石壁间回荡,显得愈发苍老。他的目光仿佛穿透层层地底,回到了多年前那片富丽堂皇的楼阁殿宇。
“那枚玉佩……原是一枚稀世璞玉,世子从小体弱多病,王妃爱子心切,便亲手雕琢了这枚长命牌,祈望他平安康健。那图样还是我奉命去寻当时最好的画师所绘,‘瑞兽衔芝’,我绝不会认错。”
张铎口中的王妃,自然不是现今这位,而是三朝名将肖老将军的女儿。
这桩婚事从一开始,就建立在权力交换的流沙之上。
亲王迎娶手握实权的将军之女,本该是朝中大忌,概因晋王年少,先帝登基时他才五岁稚龄,此后韬光养晦多年,深得先帝喜爱。
加之彼时同为亲王的建极帝,需要联合晋王,增强自身与东宫相抗的筹码,这才从中斡旋,一手促成了这桩看似风光无限的联姻。
然而,待到建极帝最终夺位、顺利平叛,曾经的盟友立刻转变为最大的心腹之患。一位拥有强盛妻族、在军中影响深远的亲王,其存在本身就是对皇权的莫大威胁。
“王妃……是位真正的善人。”张铎的语调忽然低沉下去,带着真切的痛楚,“我那时只是王府的一个小小工正,俸禄微薄。我儿与世子同岁,突发恶疾,危在旦夕,任是耗尽家财也无能为力……”
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又看到了那个绝望的夜晚。
大雨倾盆,他跪在医馆门前求救,大夫却只是摇头。
“王妃得知此事,特去宫中请来太医,救回我儿性命。”
张铎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无以为报,只能在家中为她们母子立下长生禄位,感念恩德。”王妃偶然得知,请来太医,救回我儿性命。我无以为报,只能在家中为她们母子立下长生禄位,感念恩德。”
昭早早静静听着,指尖摩挲着玉佩上的纹路。那瑞兽衔芝的图案,在她指腹下格外清晰。
“可怜苍天无眼,造化弄人。”
他垂首,语调里掺入一丝苦涩,“世子四岁那年,晋王夫妻愈发不睦,王妃欲带世子回甄城外家省亲。昭仪卫同样出身甄城,王妃体恤下属,特准他携妻女一并返乡,也就是你和你的母亲……”
张铎的声音越来越低:“谁知,那一去,就再也没有人回来。”
“据闻是遇上山中土崩走蛟,整条车队无人幸免。因着前因不甚体面,王府对外只称王妃与世子病逝。所有人都以为王妃母子当真是没了,我也不例外。”
张铎讲得含蓄,昭早早听得却很明白。她自小只知父母殁于回乡途中的石洪,却不想竟是与肖王妃一道,那这场所谓的“意外”便说不好是天灾还是人祸。
晋王妃与其子的“消失”,实则是新帝与晋王之间冷酷博弈的终局——一方施压推动,另一方则以毫不犹豫的舍弃甚至默许,来换取自保和新帝的“信任”。
晋王用妻儿的命运,换来建极帝对其“忠心不二”的嘉许,乃至后续一桩与清贵名门之女的新婚。
怒火在昭早早胸中翻腾。
若说前世自己身陷局中没可奈何,今生又与普通人何异?照样逃不开亲人横死。
上位者无德,便是如此遗祸百姓!大伯父将家主之位交托她时,曾说过……什么来着?
隐约有一桩极重要的事呼之欲出,如鲠在喉,却偏偏抓不真切。
张铎的声音又将她拉回此刻:
“后来我离开王府,调任工部。可出身就如同烙印一样,洗脱不掉。”
他话里满是无奈。
“我无法撇清与王府的关系,享了余荫,自然也要替王爷分忧解难。接到武阳侯密令时,我实不愿谋害先王妃之子,已决心告病辞官。可、可当我在工部署衙见到世子,却发现他与幼时模样有所不同。”
“世子出生时,右耳后有一块不起眼的青斑,如今却不见踪影。我以此说服自己,他并非真的世子,这或许不过又是一场乱局。”
张铎自嘲道,“直到我亲眼再见那枚玉佩……世子幼时便是像这样将它挂在脖子上,贴身佩戴,从不离身。有些胎记会随着孩童长大而消失,我并非不知,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颓然道,“我儿年前便成了亲,新妇有孕,我也快要做阿翁……”
昭早早无意听他絮叨家长里短,世间谁人行事不是事出有因,谁没有心之所系?
缘由为何,苦衷哪些,事后陈情,徒劳无益。
她冷声打断道:“所以毁堰溃堤的人,到底是谁?”
张铎像被抽空了力气,摇头说:“我着实不知。武阳侯只令我使些小手段,吸引你们的注意。但据我留意,此人并不在此行来利琅山的队伍中。”
废话。昭早早白眼,那帮死士混在肖炎的队伍中,再明显不过是从守陵军那边渗透进来的。但如何能在肖炎眼皮子底下替换掉原本的守卫?
这其中必定还有蹊跷。若主将朱彪便是同谋,那他们就更不可能等到外界援军了,还是要尽快凭自己的本领出去。
说起来,祁溪的胡子被冲掉了,阿琛那聊胜于无的装扮也没好到那去,等肖平醒来看见他俩,再联想到前一次在地宫的经历,搞不好会起疑——加上自己,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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