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的最后一天万小琴和许冉都请了假。
马杰挺不乐意的。但万小琴他管不住。
至于许冉,如今万小琴要走,小橙三天两头生病,莎莎三天两头失踪,业务组青黄不接,他还得靠许冉照顾新人,因此也对她格外宽容。
万小琴耐不住孤独,想邀许冉一起跨年。
——‘向老板’又去东南亚出差了,万小琴说他在那边的生意做得大,还有个产业园,搞生物医药的,她看过视频。
她的护照最近办下来了,向老板说要带她去泰国过年。
许冉支支吾吾,说她和谢存山约好了。万小琴说,那有什么,大家一块儿呗,都几个熟人。你可别见色忘友。
平素万小琴有些瞧不上唐小勇那一帮子人,今天她却心情好,吃烧烤的时候酒也喝个不停,漂亮话也讲个不停。
唐小勇偷偷问许冉,你这姐姐今天怎么了?转性了?
许冉朝他眨眨眼睛。
烧烤吃到一半,麻子和小苗姗姗来迟。麻子说,这来一路可太堵了。
小苗说,我早说了坐摩的嘛,你不听。
麻子又问,咱又去莲花广场跨年啊?
唐小勇说,也没别处去。去我那儿打牌也行。
小苗瘪瘪嘴说,没劲。咱们去江边放烟花吧。我俩前两天去浏阳了。车后尾箱随便挑。
去浏阳做什么。唐小勇问。
“创业啊。批发了在这边卖,有赚头。”麻子说罢,又清了清嗓子,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儿,得宣布一下哈。”
他神秘地从怀里一阵掏,掏出一个红卡片,说:“我俩要办酒,下个月在她老家。”
许冉瞪大了眼睛。桌上的人都半天没作声。
唐小勇把请柬拿在手里正正反反看了半天,说,“真行。”
麻子今年才刚过二十,都不到法定结婚年龄。小苗老家在桐城附近的黄花县,那边的习俗办了酒就算结婚。
前段日子麻子嚷嚷着要结婚,大家都只当他说笑,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我爸给了我点钱,等过了年店里装修就弄完了...总之,和小勇哥一样,不混了。金盆洗手。”
麻子说着认真跟唐小勇碰了一下,又感慨:“这几年过得稀里糊涂,多亏小勇哥罩着咱们,才没做什么错事。”
谢存山也跟着点头。
唐小勇喝红了眼,说:“不提了不提了。以后咱们都各自好好过日子。”
2014年12月31日的深夜,桐城下了冬天的第一场雪。
许冉第一个发现下雪了。
静寂的江滩边天与地与水连成深浅不一的黑色,水声也是寂寂的,偶有涟漪,是鱼破开浅浅的浮冰。
那些从天而降的雪花是灰色的,在空中倏忽一闪,如同幽灵。
江对岸往南,很远很远的地方是莲花广场跨年的霓虹灯。像一簇火苗,一捧金子,那么小,那么亮,蜇眼睛。
他们把烟花全都放完了,又着迷地站了好久,看了好久,冻得毫无知觉,但都没说想走。好像站在这样的黑暗里,新的一年就不会到来。
谢存山紧紧握着许冉的手。很紧,像是怕她融化似的。
2015年了。万小琴喃喃。怎么跟做梦似的。
-
2014就这样结束了。这一年其实发生了挺多大事,新疆暴恐,北京雾霾,谢霆锋和王菲复合。
可是后来再谈起2014,许冉却只记得跨年那场雪。
元旦后唐小勇把游戏厅的钥匙交给了房屋中介,坐早班车默默离开了桐城。
他托麻子给了谢存山一个信封,里头是一千块钱,要他无论如何都收着。
他还留给许冉一个半人高的娃娃,是hellokitty,本来是店里的特等奖。他说许冉每次去玩娃娃机都要抓这只小鼻子豆豆眼的猫,应该是很喜欢。
他特意给她留的。
许冉的卧室放不下,就把娃娃放在客厅里。万小琴路过总要说,这么大一个,到时候你搬家都够呛。
搬家的事情已经敲定了。
一月底春节,等万小琴从泰国回来她们就要各自搬离。
元旦后许冉就开始找房子,只是一直找不到满意的。桐城这两年房地产业兴旺,到处都在动土,连带着租房也一天天地水涨船高。
把万小琴的钱还完她手头又紧张起来。奶奶吃药做手术的钱她七七八八攒了两万多了,也不能动。
谢存山说他那儿攒了两万多,要她拿去先给奶奶用。她拒绝了。
发愁了一段时间,小苗热心肠,要她干脆去家里住,她说家里有客房,空着也是空着,租金意思意思就行,到时候谢存山也来玩,倒是方便。
许冉想了想,是个权宜之计,也就答应下来。
万小琴不再去路西法了,向老板给了她一张卡,说是香港开的,信用卡副卡,随便刷。她现在就忙着在家打包行李,跟着视频做做有氧操,还研究起食补。
她说要是姓向的开口,她就嫁了。早点生孩子也不受罪。
她们的行李都已陆续打包了。收拾的时候许冉在衣柜的夹缝里翻出来了堂哥借给她的英语书。她们还发现厨房水槽柜子里的水阀底下有个蟑螂窝。
许冉问万小琴要不要喷点药。
万小琴说,都要搬走了。何况这玩意儿春风吹又生的。
许冉觉得她说的对。
她行李拢共六件,三个蛇皮袋,两个行李箱,加一只超大号hellokitty。她还记得从冰箱后头的夹缝里把装壁虎的透明盒子拿了出来。那里最暖和。
大年二十七的晚上许冉听到万小琴给家里打电话,说汇了五万块钱过去,给弟弟交大学学费,说了一会儿又不耐烦地挂断了,喃喃,张口闭口都是钱,我又不是印钞机。
许冉正出来接水,没敢接话茬儿,问,小琴姐,你这次不回去过年你爸妈惦记你不?
万小琴嗤笑,说,他们哪里是惦记我哦。她把红皮花生轻轻一撮,抛进嘴里,说,你呢,还回老家和你奶奶过年?
许冉点点头。
自从十月后,她再没回去看过王玉芬。王玉芬开始还给她打几回电话,后来也淡了。
前两天在福建的大姨忽然联系她,埋怨说你妈妈妊娠糖尿病。你也不关心下。
许冉还是给王玉芬打了个电话。王玉芬说她年纪大了,胎像不好,只能在床上躺着。又问她工作稳定不,年底了有没有提成。
背景音有些嘈杂,是蒋东杰在看球赛。
许冉一一应了,但没提去看她的事情,挂了电话给她转了两千块钱,嘱咐她自己收好,买点补品。
王玉芬回了一个可爱的婴儿的表情包。
万小琴哼着歌收尾行李,明早她就飞泰国了。
她指着房间说,“我那些包,要是你有喜欢的,挑一个拿走,我也没有别的朋友,我当你是我亲妹妹。”
她说着又往头发上抹精油,“对了,东西年后有搬家公司来弄。退租的事儿我回来再办,不差这一点半点。钥匙你先拿着,等我回来了找你来拿。”
许冉摆摆手说,“小琴姐,你去泰国注意安全,记得落地报个平安。”
万小琴把两管口红收进随身的包里,噙着笑,弯着眉,嘴上不耐烦地说,记得了,记得了。那边有人接我的。
许冉很少见她如此柔和的神情,多看两眼,这才回屋。
-
大年二十八晚上路西法终于关了门。马杰给她发了个六百的红包,她有些受宠若惊。
大年二十九她和莎莎一块儿去金满地逛街,她花了两百块钱给谢存山买了件皮夹克。又给奶奶挑了套棉衣棉裤,配一双棉鞋。桐城冬天难熬,很多老人过不了冬。
莎莎挑了件白色鸭绒服,在镜子里左转右转。
许冉前些日子也看中了一件类似的。她冬天就两件外套,一件黑色的,一件卡其色防水面料的。万小琴总说她穿得灰不溜秋。
只是白色不耐脏,她就一直没舍得买。
出了金满地她们先去买淀粉肠吃,莎莎又陪她去电器城买了个电暖器。她要一并提回乡下。
莎莎问她:“你咋不网购。”
许冉说,我们那边得去镇上取。我姑嫌麻烦。
她问莎莎,你过年就在桐城啊?
莎莎说,对。每年都是,挺无聊。
许冉问,就你和你爸妈过?
莎莎被淀粉肠烫的直哈气,说,是啊。诶,走走,去买点冰的。烫死我了。
第二天就要回老家了,晚上许冉和谢存山约好了一块儿吃饭。
快到时间了,谢存山给她打电话,说赶不上饭了。要她别等了。
又说,“你放心。明早我肯定送你去汽车站。”
许冉也不生气。
谢存山现在全职跑外卖,没日没夜。签的是劳务外包的合同,没有五险一金,也没有公共假期,多劳多得,跟她一样。
他经济上没有安全感,就拼了命地跑单子。越冷点外卖的越多,别人不愿意做的大夜单他也接,元旦至今他一天都没休过,打了鸡血似的,成了他们站点接单最多的。
许冉叫他休息。他不肯。他说牛大哥教过,系统也会给骑手分层级的。要想接好单,第一要少拒单,第二要多跑。*【*《无意的算法残酷》,澎湃推文】
许冉拗不过,给他买了个巨大的保温壶,让他好歹路上能喝上热水。
晚上许冉自己下楼觅食,发现街边的小饭馆都关门了,街上人也少了很多。吵吵闹闹的城市,忽然安静得让人不适应。她回家泡了碗面,加了两个蛋。
吃完饭她就看跳舞视频,跟着比划。
她最开始学跳舞是想像莎莎一样寻个新门路,现在却有点儿喜欢上了。跳舞的时候她可以什么也不想,热滚滚的汗流下来,心里的一些事儿都不记得了。
她试了几种不同的课,最喜欢的还是拉丁舞。老师夸她先天条件好,人也聪明,进步神速。其实小时候她跳过,有童子功,那时候许明宗的生意还没做大,周末的时候他就开着小电动送她去上课。下了课他就带她去吃牛肉饼。她那时候开始长身体了,胃口大,一个人可以吃两个。
许冉想着这些事儿趴着打盹,电视里家长里短的民生节目之后是地方天气预报,说今晚雨夹雪。她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再醒来是有人拍门,喊着,冉冉,冉冉。
许冉立马清醒了,这是谢存山的声音。她抬头一看,十一点多了。
谢存山一身寒气,全副武装,外套护膝和口罩都没脱,只龇着牙露出一双眼睛笑。兴冲冲地往里走,说,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
他从背后掏出一个花花绿绿的塑料袋,里头鼓鼓囊囊的,许冉扒拉着一看,愣在原地半天没说话。
谢存山累得一屁股坐下来,就着她的被子喝了一大杯水,胡乱抓着她,抬头问,“高兴吧,惊喜吧,你都看了两三回了,我怎么着都得给你买回来。你不知道...本来我七点不到就往那儿去了,结果那狗屁系统,又给我派一单。还好那个小区保安我认识,没耽误。”
许冉吸了吸鼻子,推推他肩说,“四百多呢。”
其实她心里很高兴,只是她很少收到惊喜,不知道作何反应,反而显得木讷。
她低头给他取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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