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君的声音柔和的传来,发丝拂过病已的肩头,病已一愣,随即道:“我也是身无长物,无祖宅无家业,恐怕也没有姑娘肯嫁,张公劳心为我说媒,都是无果的。”
“你不一样的。”平君会心笑道:“再过些时日,什么宅子家业,你都会有的,病已,你毕竟是皇室宗亲,嫁了你可是享福了,张公啊,就是太紧张你了。”
两人走到许家门口停住脚步,一阵春风吹过,拂过人的面颊,更似乎挠过人的心肝,病已突然就很想问一句:到那时,你是否就可以嫁给我了?
他微弱的声音被春风吞没,而平君奔跑在春风里离他远去,病已下意识就想伸手抓住她,但她的动作太轻快,病已没有抓住,只在抬头时看见进入家门的平君蓦然回首,就这样隔着门望着他。
平君脸颊染上红晕宛如桃花,就如诗里说到的,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其实他们之间已经很有默契,两人似乎意会了些什么,病已也这样注视着她,在这副现实的景象里,他似乎看到了自己梦境里从九重天之上下凡而来的仙子。
于是他暗下决心,他定会迎娶平君。
平君春日染的风寒并不像她起初以为的那样无关痛痒,也不知是否因为在沧池多吹了些风,这天夜里她就发了高烧,浑身像散了架,一挪动就感觉天旋地的,只能老实地躺在床上养病。
第三日午后,她才觉得好了些,正想起身给自己倒杯水。
“咳咳……”
病已忽然推门而入,看见要起身的平君神色一紧,慌忙赶了过来扶住她:“怎么下床了?”
“想喝水。”
“躺下吧,我给你倒。”病已将平君放好,再转身倒了水送到她手中。
平君的眼神还是飘忽,脑子也还是不清醒的,原本润泽有光的唇色此刻满是干涸裂痕,病已看了甚是心痛:“今日感觉好些了么?”
“嗯,没昨日那么难受了,你放心,急症而已,过两天就可痊愈了。”平君小心翼翼地捧着杯盏喝了一口,才忽然想起来:“你怎么来了这里,我阿母可知道?”
“李夫人当然不知道。”病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是翻墙进来的。”
平君吃了一惊,又看看大开的房门,急道:“你快去把门关上。”
病已依言关门,眼神闪烁着躲过平君审视的目光:“我本也想禀告李夫人的,但她执意不让我来看你,我才只好出此下策。”
翻墙这功夫,病已还是跟彭祖学的。
平君哭笑不得,道:“你别做这些,被人看到有损天家威严的。”
说完,她被呛到了似的,又持续咳了几声,猛地想起来:“你快走,阿母是对的,可别让我把病气传给你了。”
病已忙轻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身体强健,不会有事。”
平君蹙着眉头,推了推他:“不好,你快走吧。”
病已只好听她的,起身将揣在怀里的小包裹放在床头打开,是一袋子平君最喜爱的桑葚果。
“桑葚沁甜,口里少味可以尝尝。”
平君重新躺下,却没去看那袋子桑葚,她满眼都是病已的模样,她发现自己内心真的很不想他走。
她突然觉得眼睛酸涩,埋怨道:“病已,生病真的好难受。”
她的声音小小的,带着委屈。
病已心中一动,他甚少听见平君的埋怨之语,她仿佛是兰花,永远默默地用自己的力量顽强生长。
“好平君。”病已蹲下身握住她被窝下的手,感受到她手指的反扣。
她的手指很软,能摸到一些细小的伤口,他想,他该如何养护这株兰花,又要如何才可以成为兰花赖以生长的土壤?
“好好睡一觉,好得快些。”他说:“我陪你。”
平君的眼里逐渐显露出笑意,先前那一点点酸涩被这笑意挤得消失了踪迹。她看见病已温柔的脸庞与饱含情谊的眼神,感受到病已宽厚的手掌,就连他的发丝浮动,浓眉舒展,她都看得异常清晰,然后,她还听见他柔和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仿佛世上只有他们两人,只剩彼此的温柔。
她想,她是真的很喜欢病已,所以她说:“你喂我吃一颗桑葚便走吧。”
病已立刻照做,却没有马上走,他看着平君将果子吞咽下去,等着她闭上眼睛,看着她细长的睫毛闪动,听着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缓,到她安睡,才终于恋恋不舍的离开。
……
平君的病确实很快地好转了,春风和睦,万物复苏,整个大汉江山都是祥和的模样。
平君到少康酒肆,与董行商量着怎么用桑葚酿酒。
不多时,却见燕吉惊慌地跑进来,东张西望的,似是在找什么人。
平君觉得他那样子有趣,调侃地说:“燕吉,又来找杜佗借钱?”
燕吉看见平君,忙跑过来,问:“杜佗他人呢?”
“真是来借钱的?这么急,莫不是家里遭了贼被洗劫一空了吧?”
“平君,有大事,快告诉我杜佗在哪里?”燕吉额头上痘大的汗珠滚落,他大喘着粗气,仔细看来,连眼底都露出一些红。
平君收敛了神色,道:“他同病已出门了,去了南郊的果园。”
“那么远?!”燕吉急不可耐,几乎都快哭了。
平君递了块短巾给他擦汗:“你别急,我和你一同去找他们就是了,也不是找不到人的,你要多少钱,我可以先回云裳坊看看能给你多少?”
“不是钱!是公主……”燕吉心快跳到嗓子眼,他左右看了看,见酒肆里众人各自忙碌着,没谁把他一个小厮放在眼里,便狠了狠心,一把将平君拉到角落里:“平君,你可是自己人,今日之事,脑袋掉不掉的,怕不怕我把你牵扯进来?”
“行了,到底是什么事,你快说!”平君见他装神弄鬼搞了这么大的架势,恨不得他立刻把事情说出来,少在这弄什么玄虚。
“公主殿下……”燕吉附耳过去:“公主殿下今日设宴请大将军过府,其实是……其实是想杀了他!”
平君听到最后这三个字,只觉脑子里嗡的一声,周遭的一切仿佛都噤了声,只剩这三个字回荡在天边,如五雷轰顶。但她反应极快,双手捂住嘴,将那声将出未出而尖叫生生又咽了下去。
“平君,我还要回公主府,没时间去南郊了。此事我已经告诉了阿翁,杜佗和你们也算是我最信任的人,要做些什么,你可想好了!”燕吉又道。
平君不觉自己脸色已经变得惨白无比,愣愣地点点头。
燕吉遂将那擦汗的短巾还给她,匆匆出了门。
远处的董行瞧见她这副模样,忙上前来关切了什么,平君全部没听见,只下意识地从口中飘出几个字:“我……我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她双腿已经迈出去,跑到街市上一个恍惚,又被迎面而来的车舆吓了一跳,总算回过神来,找准方向就朝西市跑去。
公主要刺杀大将军。
原本长安城已经平静了些时日,自去岁的刺杀案后,胡建自杀,朝堂格局稳定,新的京兆尹已经上任,新政也热火朝天地颁布下去,万物复苏,本是一片明媚春光的好时候。
这让她一时都忘记了那位眼高于顶的鄂邑公主。平君眼前顿时浮现出鄂邑公主的模样,她的五官在平君的记忆里已经变得模糊了,却显得更阴毒了些。
从最开始谋划绑架霍成君,再到刺杀樊福,甚至是这一步直接刺杀霍光,鄂邑公主从来没有动摇过她的决心,她要权力。
平君并不了解权力对于那些位高权重之人到底有怎样的吸引力,可以让这些人为之狂躁甚至失去做人的根本,她觉得太不可理喻。
长安城的繁华仿佛是个虚假的,百姓安居的模样在这些人眼里不值一提。
那仅仅是鄂邑公主吗?平君不禁更加担忧,与她过从甚密的上官家是否知晓此事,大将军那些在朝堂之上的对手是否知晓此事,他们只有这一步棋吗?
平君跑得满头大汗,胸腔之中气血翻涌,这让她厉声干咳着,好不容易到了云裳坊,却哪里都找不到霍成君。
何望说,霍成君今日去了终南山。
她便再拦了一架车,让车夫送她去南郊果园,她想,病已一定能阻止这件事。
马车一路颠簸,她的心思急不可耐,大约巳时末,她终于来到了南郊的桑葚园。
……
在茫茫山野之中,病已和杜佗站在山道上,正要回程。
远处的车架疾驰而来,病已首先看见了平君,平君坐在车上身姿挺拔,一袭月白色的浅色长裙化为山野间一抹亮色,如一朵烂漫绽开的山花。
杜佗看着病已如痴如醉的模样,揶揄道:“正所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与这位许姑娘是离不了片刻的了。”
病已便大喊了她的名字,欣喜地朝她挥挥手,平君也见到他,随即从马车上跳下来,朝着病已狂奔。
见平君跑得这样急,病已也奔过去,他从未有今日一般的心情,平君的突然出现对他而言是莫大的惊喜,杜佗其实说得不错,他会在离开她的每时每刻心生思念,也会在看到她的每时每刻心潮澎湃。
跑得近了,病已一把接住跌跌撞撞的平君,见她满头大汗的,脸色却出奇的白,眼底又还是心急如焚的模样,疑惑地问她怎么了。
“大事不好了!”平君好不容易咽下了口水,道:“我听燕吉说……公主……公主要谋害大将军,就在今日,她要在府中设鸿门宴!”
病已心中一凛:“当真?”
平君又喘了两口气,反问:“这话燕吉敢乱说么?”
病已于是有了主意,眼中神色一冷,反应倒是出乎意料的平静,他放开平君,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立刻融入阵阵山风之中。
山风吹起他的衣襟,平君看着他沉寂如月的目光,恍觉他早已不似过去掖庭里那个少年。
她突然就好奇,病已到底是要怎么阻止这次谋杀。
杜佗走过来,病已便将情况又说了一遍。
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皇帝的制衡之术已经是不管用了,对于杀疯了的长公主而言,她与霍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朝堂之上,霍光与反对他的势力早已经水火不容。
那结果呢?如果长公主刺杀霍光成功,她不可能面对皇帝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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