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春天已渐回温,刑部的大牢依旧寒凉。
“还不招,你的主子究竟是何人?!”鞭笞声充斥着阴冷的地牢,刑架上人已半死不活,却仍旧一语不发。悉悉窣窣地开锁声音从背后传来,在空荡的回声中,听着刺耳。
一袭红衣身影逆光而立,走近。蔓延的血水在他乌皮官靴前停滞,被挡住了去路,像畏惧般,再不敢向前半寸。
那人不甚在意沾着血水抬脚靠近。周遭的官吏方才注意到来人是谁,急忙躬身行礼,“郁大人。”
待他摆手示意众人免礼后,官吏低声向其禀报着情况,“此人嘴硬得很,一直不肯招。”
“什么叫不肯招,分明是你们不肯信。”邢架上的人缓缓扯开嘴,笑得嘲讽,“我不是说了,我没有主子。你们想要我招什么?不如我编一个你听听?”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这么嚣张,我看是这些刑具上得少了。”官吏厉和一声,急声驳回。
有明眼的官吏看出这位郁大人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赶忙从边上拖了把檀木椅子伺候人坐下,装模作样地掸了掸根本不存在的灰尘。
“没有主子?竟能有那手眼通天的本事,暗害我大晋将军,还做得如此神不知鬼不觉。本官倒有点舍不得弄死你了。”朗朗玉震中带着儒雅的意趣,在地牢里格格不入。
“若是郁大人有想杀的人,小人说不定还能帮上一二。”
倚靠在椅背上的人低笑,开口婉拒,“我可不做你那便宜主子。”
周遭的官吏屏息垂首,不敢言语。这位郁大人突然驾临,既不插手审讯,又不传达上意,叫人摸不透心思。
突然见他起身靠近那犯人,后面的官吏看不见其神色,只见那犯人礼貌性地抬了下被血痂结住的眼皮,又懒懒垂落。
“诸位继续,不打扰了。”只留下这么一句话,郁大人便转身离开,红色官袍掠过,很快消散在众人视野。
“郁大人今日就是来走个过场?”官吏不免相互间窃窃私语。
老吏拾起浸透血水的鞭子,在盐桶里蘸了蘸,“上头的大人们,谁真在意我们这些蝼蚁怎么撬开硬骨头?唉,这种苦差,不还得是兄弟你我亲力亲为。”
那些人摇摇头,摆摆手,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血战血伐。
“你说,这辽国奸细当真与我朝官员有染?”上边的刑部官员也在议论此案,压低声音。
“那还有假!”郁择走近,众人立即噤若寒蝉,待那红色官袍消失在拐角,他才敢继续道,“你以为就这一个辽国细作?”
那官员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地示意他细讲。
“昨儿个还有个同伙,一同抓来的。那厮不堪受刑,亲口招供。只可惜啊,偏生死在供出名字的当口。”
“活活打死了?”
“想来是了,圣上有旨意,特命刑部准用重刑,却不想,弄死了条有用的人命。那另一个呢,是个硬骨头,怎么也撬不开嘴。”
窗外穿堂风刮起,卷着门前的枯枝败叶,透着几分森凉。唏嘘一番,众人散场。
门前的枯枝被不速之客踩得“咔嚓”作响,来人却丝毫没有收敛的分寸,反而愈发肆意。
堂上诸公交换着眼色,有人已悄悄将案头的茶盏推向阴影处。
来人捻着裙裾跨入,声音洪亮,“我儿如今尸骨未寒,诸位大人倒有如此闲情雅致。”
这般语气本惹人不快,众人循声而去,得见来者,火便灭了大半。
原是京兆府尹夫人。
丧子之痛,锥心刺骨,任谁都能体谅三分。更何况这位夫人的脾性,早在这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那是个连相府门前的石狮子都要让三分的厉害角色。
说来也是,京兆府尹之子遇害本是一桩震动京畿的要案。奈何比起叛国通敌、刺杀重臣这等泼天大案,终究只能暂搁一旁。
但亦不能驳了京兆府的面子,有官吏接了这烫手的山芋,“尹夫人有所不知,公子之案已有些眉目,仵作勘验查得公子是为利器所害,伤口细而深,多半是某种锐利的物什。昨日又将几十种凶案中的利器,拿出作比,竟发现去年昌盛酒楼刺杀案所用凶器留下的伤痕,与之,别无二致。”
尹夫人得了消息,面色和缓了些,急匆匆地踢踏着裙摆回了京兆府,将这消息告知老爷。
“昌盛酒楼”入耳,这四字如影随形,京兆府尹林大人像是突然听到了何等腌臜鬼祟,垂落的眼皮下掀起惊涛骇浪,手指在广袖下微微发颤,却仍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不让他那位夫人看出异样。
淮南。
沈确一路未循官道,早年曾于此地待过些时日,倒是也熟悉些偏旁近道。
只是因这径幽山地处偏远,一来一回,天边已浸透了橘红暮色,将群山都映照为暖色调。
方下马,便见着早已等候多时的季州,“留的马,挺好使。”
“那是。”季州莞尔,从衣袖里揣出一张字条,给他看了眼,墨迹赫然:“琼安,勿忧,青町山,禁阁驿站。”
好生熟悉,这与淮南客栈的字条笔迹竟如出一辙,可其中内容……
“属下已按您吩咐将那信笺调换了,至于青町山禁阁驿站,方才已派几个办事牢靠的亲兵暗中前去。”
沈确微微颔首,大步流星向里走去,周身带着股肃杀之气。
暮色渐沉,白枕策马疾驰多时,静幽山轮廓已在前方隐约可见。忽地,马蹄声在山岔路口戛然而止。
她自袖中取出方才在淮南客栈所得字条,指尖捏紧。
这信笺未如往常阅后即焚,只因她总觉得字里行间透着些许……难以言明的古怪。
凝神细看,老覃的字迹倒是分毫不差,那规整圆润的笔画,一如往昔。
暮光斜透纸背,忽然依稀瞥见纸张边缘细微的毛边在夕阳下纤毫毕现。
心头一紧。
他们惯用的信纸乃特制而成。墨迹不晕不散,顿笔处常有墨色凝聚。
可这顿笔处细细看去,竟寻得几分顺着磨边晕开的墨色。
眼前这纸,分明是寻常宣纸的质地。
指腹轻抚,那略显粗粝的触感更证实了她的猜测,不对。
“信笺被人调换了……”她攥紧缰绳,指节发白。沈确怕是已派人寻去。老覃他们可能已陷险境。
早该预料到,那个睚眦必报的讨债鬼怎么会如此轻易放自己离开,都怪自己太过于心急……
如今,当务之急是寻到他们的落脚处。
老覃带着吴琼,必不敢走官道,定要寻个隐蔽之所。初来淮南,怕是全靠吴琼引路——因而,那去处,多半与吴琼有旧。
白枕眸色一顿,吴琼此刻被多方追杀,能让他托付性命的人……会是谁?
脑中一闪而过一人名字,策马而去,马蹄下掀起起阵阵黄土。
烛火点燃,沈确指尖轻轻捻动字条,指腹在纸面上细细摩挲。他眉头突然一蹙,沉声问道:“这信笺用的是什么纸?”
季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发问弄得发懵,结结巴巴答道:“就……就是客栈常用的宣纸啊,这不就是普通宣纸么?”
“错了。”他眉色一沉,摇头。
“我亲自去趟禁阁驿站,切莫惊动阡林卫。”留了句话便匆匆离去。
禁阁驿站。
“不该啊。”老覃喃喃自语,心神不宁地来回踱步,指节不停地掐算着时辰,眉头愈发紧。
“宜迎寺内与小姐约定两日之期,小姐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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