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之后,宁渊没有再在媚香楼出现过。
赵彦星来催了几次,问云语容何时能拿到印绶,云语容推说宁渊不来,她也没有办法,赵彦星只得失望而回。
春去夏来,又是一年杨柳飘絮的时节,一阵雨一阵晴。一日夜里云语容忘了关窗,次日清晨起床时头昏脑涨,走了几步摇摇晃晃摔倒在地。
尹三娘慌得不得了,请了大夫诊治,一碗碗汤药灌下去如浇在石头上。这病来势汹汹,云语容一病不起,清醒时睁着眼和黛仙说会儿话,不多久又昏沉睡去。
她知道自己素来体弱,不是能享天年之人,料不定什么时候一病不起,万事皆休。
只是不知这具身体还能不能撑到离开媚香楼那日,她想寻个清净地方终了。
转念又想,自己三岁时就入了教坊司,临到终了还是葬身青楼,这或许就是命数,也就没什么不甘心了。
她和宁渊恩怨已了,今后他自会慢慢忘了她,至于陆斯臣,四皇子他们自会设法送他离开。她所不放心的只有云安,云安中了浮屠三生的毒,仍需解药。
云语容拖着病体采血制药,积累下二十余枚药丸,料想能助云安延寿天年。她将这药丸寄托在黛仙处,只等她死后,将药丸送到宁府,转交云安。
做完这些,她心里再没有牵挂遗憾了。
尹三娘见她憔悴模样确是临终之象,在床边哭了一番怜惜她红颜薄命,末了还得依她心意置办寿衣和棺木。
云语容再三告诫不必通知宁府多生事端,尹三娘只是左耳进右耳出,从她房里出来,忙不迭地传信给宁渊。
虽说宁渊很久不来媚香楼,像是对云语容也没那么在意了,可她毕竟是他的表妹,好好的红粉佳人在媚香楼里香消玉殒,今后宁渊若追究起来,尹三娘担不起这干系。
云语容终日昏睡,凌晨醒来时便觉得起进气多出气少,心中已觉不妙,挨到夜里,意识犹如残灯般,一时陷入昏迷的黑暗中,一时眼前又亮起来,反反复复。
伺候的丫鬟因连日熬夜困得不行,去了外屋打盹,屋里静悄悄的,只听有人在耳边喊她的名字。
云语容听得见他的声音,只是睁不开眼,眼珠子滚了几圈,便即昏睡过去。
她分不清白天黑夜,眼前一团黑,意识模模糊糊的,感到那个人一直陪在身边。
不知过了多久,她像是睡了好长的一觉,悠悠醒来,耳里能听见清亮的声音,一道清晰的画面映入眼中,眼前只有黛仙。
“你睡了足足一个月,我差点以为你活不过来了。”黛仙的眼下两道乌青,显然是照顾她辛劳所致。
云语容撑着身体坐起来,感动道:“多亏有你救了我一命。”
环顾四周,见屋里确实只有黛仙一人,不免有些失望,问:“杜婆子呢?”她问的是陆斯臣,她在鬼门关里走了一趟,陆斯臣身为父亲,多少应当有些关心才是。
黛仙道:“他已经离开了,现下想必快回到凉国了吧。”
陆斯臣走了!
这也好,今后她不必提心吊胆,担心他随时被发现了。
如今她的病也有起色,等过些时日休养好了,向赵彦星索回卖身契,她就能离开媚香楼了。
她病体好转,多亏了黛仙日夜不休细心照料,越想越是感激,只是隐约记得好像听到过几声宁渊的声音,不知是否是幻觉,问道:“我昏睡时,还有旁人来过吗?”
黛仙目光一闪,躲过她的注视。
四皇子着急送走陆斯臣,只盼着云语容早些拿到盖了宁渊印章的路引,可是云语容不知对宁渊说了什么,让他再也不踏足媚香楼了,黛仙看得出,她不愿偷宁渊的印绶。
可陆斯臣在媚香楼一日,便会多一日的危险,必须尽快送他回凉国。没办法,四皇子拿了毒药来,让黛仙下在云语容的饭菜里,很快她就病倒了。
宁渊果然担心不过连夜来了媚香楼,这段时日衣不解带地照料她,他也是□□凡躯,终有累得困倒的时候,黛仙出入卧房端水送药,趁机拿到印鉴按在了路引上。
重要的是陆斯臣已经安全离开了,云语容是否知道真相并不重要,她最好蒙在鼓里,免得心里难过影响病情。
黛仙望着云语容,笑道:“你是说宁大人?你嘱咐过妈妈不许说给宁大人知道,他没有来过。”
“那就好。”
云语容大病初愈,说了一会儿话便觉得疲倦,不久又睡去了。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云语容深居简出,辅以汤药调理身体,不觉数月匆匆而过。
皇帝颁布禁止官员狎妓的命令后,媚香楼里的生意清淡了许多,起初宁渊借着捉拿陆斯臣的名义频繁出入媚香楼,在陆斯臣离开后,再没有理由涉足此地。
到了夏末时,云语容身上终于爽利了,于是动身前往赵府找赵彦星索要卖身契。
她原以为凭着了解赵家和四皇子的勾当,有把柄在手,赵彦星多少会有些顾及,应当还她自由身,不会多加为难,岂料赵彦星一听她的来意,皱着眉犯起了难。
赵彦星道:“容儿,听说你前些时日病了,我也很担心,只是苦于不能前去探望。我这里有几株百年人参,你带回去调养身体。”
云语容见他绕过话题,道:“心病难医,赵公子若真的关心我,就将那卖身契还我,今后我只愿离开京师,找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安度残生,请公子成全。”
她眼中满是祈求,赵彦星也有几分不忍,叹道:“陆斯臣临走前也曾向我索要此物,若是能给我早就给了,何须等你亲自开口?容儿,你得体谅我的难处。”
“赵公子有何为难之处?”云语容问。
“当初宁玄之死,我父亲确有责任,难保宁渊不记恨在心。如今我父亲被连降三级,外放出京,说句难听的话,生死只在旦夕之间。宁渊顾及你的卖身契在我手中,尚能留他一命,若是卖身契给了你,我父亲恐怕不能活着回到京师。”
赵彦星愧疚道:“容儿,这卖身契你不必来要了,我给不了你。”
赵彦星将云语容的卖身契视作赵禀钧的保命符,自然不肯归还,云语容索要不成,只得失望而回。
未赎身的勾栏女子不是自由身,不能去官府办路引,可谓寸步难行,她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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