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的那天,整栋高三教学楼疯了。雪白的试卷折成纸飞机,从窗户里倾泻而下,像一场盛大的六月暴雪。
陆晓研被人群裹挟着涌出教室,一摸口袋,忽地发现她落下了她的错题本。
她逆着人流往回走,一路小跑回教室。
教室人都走空了,只剩下老风扇在头顶吱呀呀地转,搅动着空气里粉笔灰和旧木头桌椅的味道。
刚走到后门,她就停住了。
商秦州一个人留在教室里,手里捏着一截粉笔,对着旁边一块没擦干净的黑板出神,上面是一道物理题,复杂的电磁场图示像一团纠缠的线。
午后的阳光从高高的气窗斜劈进来,照出空气中缓慢浮动的亿万尘埃,也把他笼罩在一道清晰的光柱里。
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风扇的吱呀,和他周身那片阳光里尘埃飞舞的轨迹。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那个自足的宇宙里。那个世界不是由师长的期盼或考卷的分数所定义,而是单纯的热爱和喜欢。
走廊尽头传来男生们砸烂课桌的轰响和兴奋的怪叫,陆晓研握着门把的手,悄悄松开了。她没有进去拿那本习题集,而是慢慢地退了出来,回到走廊明晃晃的光线里。
她对商秦州似乎总是这样。
心想朝着他走去,但行动却总是离开。
*
酒吧灯影绰绰,那两个女孩儿你推我我推你的去了商秦州那桌。
商秦州神色平静,微微颔首,说了句话。女孩们便掩口笑起来,不仅没走,反而顺势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了,招来酒保,熟门熟路地点了瓶价格不菲的酒水。
他果然“生意”很好……
陆晓研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得意洋洋的讥诮——
看吧,商秦州,你也有今天!
但这大仇得报的快感只维持了一瞬,下一秒更汹涌的情绪是难受。商秦州还是更适合当那天在黑板前写字的少年。
就在她冲着眼前琥珀色酒水晃神时,商秦州突然走到了她的面前,“聊聊?”
陆晓研蓦地抬起了头。
离得越近,反而越能看清他的眉眼。
灯光斜映,眉如墨裁,乌黑的瞳仁在灯下像沉静的星。一头黑发理得利落,额前光洁开阔。少年人的稚气不见踪影,取而代之的是成熟的英气,平和而从容。
“怎么?不认得了?”他似笑非笑地问她。
她有意装不认识,他却故意戳破,反叫她显得不愿亲近老同学。她拨了拨耳边的碎发,说:“怎么会?商秦州嘛。没想到会在这儿碰到你。”
她扭开头,去看眼前那杯琥珀色的酒。
身侧位置空着,商秦州不请就坐了下去。
位置忽然被占据,带进一阵微凉的空气和淡淡的雪松尾调。
刚刚和商秦州搭讪的两位女孩,已经融入热闹的舞池。
陆晓研求助地搜寻林薇的踪影,林薇这会儿正在和她新看上的小奶狗打得火热。为了显得自己毫不在意,她只得硬着头皮和商秦州聊下去。
她只得转回脸,硬着头皮迎上,“聊什么?”
商秦州倒是很自在,微微向后靠,手臂展开,放在椅背上,姿态松弛,用聊天气的口吻开口:“教历史的陈老师退休了,和女儿去了澳洲养老。”
“真的?”陆晓研有些惊讶。
“是,回国前在饭店刚好碰到他带他孙女。”他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你还记得总爱拖堂的物理老王吗?”
“当然记得,”陆晓研忍不住笑了,“他当年总说‘我再讲最后一道题’。”
“他去年带竞赛班,出了个保送清华的。”商秦州也笑,“现在可是学校的宝贝,听说脾气都不急。”
陆晓研噗嗤笑,说:“可能年纪大了吧。”
话题让气氛松了些,空气静默了几秒,那些鲜活的、吵嚷的、穿着校服的身影仿佛活了过来。
“你呢?过得怎么样?”商秦州突然问她。
和老友说起过去的事,就将时光拨回了彼此第一次认识的时刻。
商秦州这句话,轻轻牵着她,一步踏回她透明的少女时代。隔着朦胧醉眼,发问的仿佛不再是眼前这个男人,而是当年那个十八岁的自己,轻声问:“陆晓研,你过得怎么样呢?”
过得好吗?
她也不知,将头埋进了酒杯里。
似乎努了很多力,吃了很多苦,低头一看自己手中的竹篮,只是一弯倒影的月。
生活大概就如她身上这件驼色大衣,从外面看光彩照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根脱了的线下面是靛青色的底。
这些话她不可能跟商秦州上,也不可能跟任何人说。她嘴巴最坏,狗嘴一张就要咬人一口。她不可能在商秦州面前表现出丝毫软弱,故意端起酒杯,抵在唇边,说:“我?那肯定好啊,我过得肯定比你好。”
商秦州静静听着,灯下眉眼温和,暖调的灯光沿着他的眉骨与鼻梁滑落,在眼睫下投出小片温存的影。
他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了一瞬,像一片羽毛很轻地落下,不紧不慢地开口:“嗯,那不错。”
商秦州的目光不经意地掠过她搁在吧台上的左手。
无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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