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素流道场比矢崎琉想象中要凉快，也更加安静空旷。
“毕竟四周没什么人家，离村子也远。与其说是凉快，不如说是有点阴森。”庆藏大叔揣着手走在前头，说到这里故意转身吓唬道，“说不定你睡到半夜，会看见奇怪的黑影，听见古怪的声音呢。”
然后他对上了两张面无表情的脸。
矢崎琉和狛治都毫无波澜地看着他。
庆藏大叔：“……两个不讨喜的小鬼。”
他转身拉开一扇门：“就睡这吧。虽然道场里空房间多的是，不过这间最合适，毕竟隔壁就是狛治的房间，要是半夜害怕得睡不着，可以去找他。”
矢崎琉举手：“那我可以让狛治讲睡前故事吗？”
狛治：“后半夜我可能不在。恋雪偶尔会半夜醒来。”
一直悄悄跟在后面、以为自己还没被发现的恋雪，听到这话脑袋仿佛冒起了热气。
她急忙小步跑上前：“我现在晚上已经不会醒啦，狛治哥哥可以不用一直在外面守着的！”
狛治：“但我只睡两三小时就够了，醒得早，之后也没别的事做。”
矢崎琉个子实在太矮，恋雪都比他高出一个头还多。他这会儿正仰着脑袋，看恋雪姐红着脸和满脸写着困惑的狛治争论——说是争论，更像是一种亲昵的拌嘴。
“恋雪最近活泼多了呢。”庆藏大叔伸手揉了揉矢崎琉的脑袋，“多谢了，琉。”
矢崎琉不解地抬头，看了看庆藏大叔脸上那一闪而过的复杂神色，又看了看脸蛋红得像熟柿子的恋雪，以及依旧满脸茫然的狛治，忽然又举起手：
“那么，狛治哥哥，你愿意给恋雪姐——还有我，讲睡前故事吗？”
恋雪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都快熟透了：“不、不用了！这太麻烦狛治哥哥了……”
“可以啊。”狛治却很平静地点了头，随即看向突然没声的恋雪，“……恋雪？你头上好像在冒热气，是又发烧了吗？”
看着捧着脸拼命摇头的恋雪，和一旁正试图伸手探她额头温度的狛治，矢崎琉歪了歪头，转向庆藏大叔：
“他们什么时候结婚？”
“啊哈哈哈！”庆藏大叔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他的脑袋，“走走走，我们看星星去，今晚月亮可亮着呢。”
……
【很久很久以前，一位伐竹的老翁在竹林中发现了一根发光的竹子。劈开后，里面竟有一个三寸大小、容貌宛如仙女的女婴。因为她周身散发着柔和的光芒，老翁和妻子便为她取名“辉夜姬”。】
“这个字，是念‘辉’吗？”
靠着门框坐在门口的狛治，指着书页上的一行字，语气里带着些许不确定。其实不止这个字，书里大半的字他都不太认识。从小家境贫寒，后来又为父亲的病四处奔波，哪有机会静下来读书识字呢。
恋雪披着薄被，紧挨着他坐下，声音又轻又柔，一个字一个字地念给他听：“是呢，是‘辉夜姬’的故事哦。传说她是来自月亮的天女，被许多人爱慕着，是无比珍贵的神明大人。”
狛治原本想说“恋雪就像辉夜姬”，可话到嘴边，又听见恋雪轻声继续说：“但这位天女拒绝了所有人的求婚，即使舍不得人间的养父母，最后也还是不得不返回了天界……因为她本来，就不属于人世。”
狛治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恋雪才不会是什么辉夜姬。
她不会离开的。
他抿了抿唇，低声说：
“……下一个故事吧。”
“哎？”恋雪眨了眨眼，随即眉眼弯了起来，“好呀。”
屋子里，庆藏大叔已经睡得四仰八叉，被子被踢到一边，呼噜声打得震天响。
门口，狛治和恋雪并排坐着，书摊在两人膝上。
狛治的声音低沉平缓，遇到不认识的词便会停顿，恋雪便用她那轻柔温软的嗓音接上，细细讲解。念着念着，恋雪的脑袋不知不觉靠上了狛治的肩头，呼吸渐渐绵长。
狛治仍在低声念着故事，只是声音又轻缓了几分。
蝉鸣、蛙声、风吹叶响，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随着夜风飘向很远的地方。
盘腿坐在屋顶的矢崎琉，望着又大又圆的月亮，星星在旁边一闪一闪。
他随着夜风轻轻摇晃身体，一晃，又一晃。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瓦片轻微的磕碰声。
狛治走到他身旁，坐了下来。
“怎么还不睡？”
“我这样也算在休息。”
狛治沉默了片刻，忽然开口：“恋雪睡着了，睡得很沉，我把她抱回房间也没醒。”
矢崎琉依旧晃着身体，漫不经心：“是嘛，那挺好。”
“你晚上送她的手绳，她很喜欢。”
“毕竟是加体质的东西嘛。现在大概快到5点了吧？应该不至于一场感冒发烧就撑不过去了。”矢崎琉歪着头，大致估算着。
狛治：“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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