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遮月,暗淡了拂玉轩的牌匾。
李夫人扫过郑嬷嬷呈上来的赤金如意钗,面容只微微带些疲惫,并无不忿。
反观站在她身旁的唐季扬脸色黑沉如墨,像是气急了,李夫人见外甥如此,安抚道:“不过是一枚金钗,小事一桩,季扬你先回去,舅母来处置便好。”
唐季扬捏紧拳头,努力朝李夫人挤出一个笑:“毕竟云洇是我带来的人,我不待在这,说不过去。”
说着转向云洇,神色复杂:“云洇,你快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云洇站在大厅中央,两个家丁站于她后方两侧,屋内所有人虎视眈眈看着她,毫不收敛压人的气势。
云洇压抑着因腹中翻涌带来的恶心感,平素总是低垂着的眼,如今正视李夫人,平静的眸子像是风雨欲来的前兆,少女不卑不亢道:“虽然金钗从我所在院落搜出,但我与此事绝无关系,请夫人明鉴。”
呵笑一声,李夫人柔和说:“洇儿,别这么紧张,我知此事是你那侍女所为,并不怪罪于你,只要你把那侍女交出来便好。”
这是高位者给予低位者的宽慰,而目光如炬的平民少女却并不感恩,而是嘲讽一笑,将那几句假惺惺的话踩在脚底。
“夫人怕是理解错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这金钗,和我、以及我的侍女,均无关。”
“胡话,既如此,她人去了哪里,还不是见事败露逃跑了?”
“既逃跑为何不带赃物?”云洇咬字极重,硬生生将郑嬷嬷的话截停,“她一直呆在厢房,从未在李府走动,又怎知拂玉轩在何处,又怎知夫人寝居在何处?”
郑嬷嬷涨红了脸,大声争辩:“她要是早有预谋,知道这些岂不是轻而易举?”
“哼,若真是轻松被一个弱女子得了手,夫人才要怀疑,这拂玉轩上下,李府上下的戒备是否太过松懈了。”
“那你说,这金钗怎会跑到你们院落?”
这时云洇顿了顿,扫视了李夫人身旁的四位贴身女婢,最终在其中隐入阴影的一位身上停了下来。
“我们几个虽不能出去,但却有人可以进来。”
说到这,云洇保持沉默,矛头直直指向了负责一日三餐的春清身上。
“好了,”李夫人拦住急于替自己辩解的春清,淡笑道:“洇儿,我知你相信自己人,可我亦知道我身边均是些一心护主的丫头,断不会偷窃财物,甚至诬陷到别人头上。但是,如今你那婢女了无踪影,总得让她出来,把这事解释清楚——你说,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的滴水不漏,到底落在了蝉红的下落上,云洇抵眼盯着李夫人,一只手缓缓抬起,极其不敬地指着她的方向。
云洇说道:“蝉红的下落,我以为,你会更——”
话未说完,她指着李夫人的手已被唐季扬强硬地压了回去。
少女忿忿不平,一只手却被压至身背,离她极近的少年另一只手绕过身后搂住她另一侧的肩,好似是一个保护的姿势。
云洇此刻却只想将他狠狠甩开。
事实她也如此干了,奈何唐季扬力随她的挣扎增大,硬是不肯让人挣开。
她愤怒地盯着他,唐季扬没管,只对着舅母道:“舅母,争辩至此,看来云洇也不知蝉红下落,不如先让她回去,等找到人,再说不迟。”
唐季扬此番是好意,云洇却不领情,略带讽刺道:“我还是带亲人住外面去,免得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其实若非阴差阳错,云洇万万不会进到李府,搬离此地,也正合她意,但唐季扬却兀得收紧力道,云洇吃痛,茫然地望向他有些紧绷的侧脸,不知他是何意。
“舅母,还是把云洇留在府中吧,她们两个女眷,一弱一小,在外面怕是不能安生……”
忽略云洇话语中的讽刺,李夫人倒也乐得云洇不在府中,于是无视了外甥的提议,开口道:“既然她想留在外面,我也不好多说,但城中如今并不太平,还是拨几个人跟着你,保护你们。”
云洇心如明镜,知道这所谓什么保护,不过是变相的监视。
敷衍了句“谢谢夫人”,便要朝屋外走去。
唐季扬却仍不松开,似乎拥她上了瘾,见屋内婢女小厮,以及座上的舅母看着他,才脱力放开。
由于两方都巴不得离对方远些的缘故,云洇前脚刚回到院落,后脚李家派的人就到了。
也算冤家路窄,竟是驿站的胡家三兄弟。
三兄弟一来,堵在狭小的门口,庞大的身躯将月光遮得严实,若不是三人均挂着讨好人的笑,云洇就要怀疑自己当下便要陈尸于府中了。
唐季扬不知被什么绊住了手脚,在三兄弟之后才匆匆赶来,亦吃惊于舅母竟派了这几个人。
胡十拱手,谄笑道:“真是有缘千里来相逢,云姑娘,我们又见面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出发?”
说着便招手,让两位弟弟一个收拾屋内行李,一个去背床上躺着的青姨。
“慢着,”唐季扬制住了他们,脸色着实不太好看:“你们先等着,我让临福去找个女婢来。”
三兄弟听唐季扬吩咐,停下了动作。
云洇叹口气,抚了抚眉心以缓解头疼,极其疲惫道:“就这样吧,我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不需婢女伺候。”
“可阿婆病成这样,你自己怎么能——”
“我说了,我自己能行。”
云洇冷漠地看了眼唐季扬,显然不想让他再掺和进来,不耐烦道:“夜深露重,唐少爷还是快回去歇息。”
她又转身朝三兄弟礼貌躬身,说:“就劳烦你们了。”
态度差得如此之大,但凡有点脑子的人也能感受到空气中微微蔓延开来的尴尬意味,因此屋内几乎所有人都缄默不语,只有胡十二拍拍胸脯,打包票道:“放心吧云姑娘,在家就是我胡十二照顾老娘,保管把你阿婆照顾得服服帖帖。”
说着弓起青姨膝盖,将她手交叉拉起,随即稳稳背到了背上。
青姨于他背上,显得瘦小孱弱,大汉几步便背着人到了门口。
直到这时,他才后知后觉地回头,见大哥二哥均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他再瞅瞅一脸阴沉的表少爷,变得有点呆傻:“你们怎么了?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屋内众人仍不说话,只有云洇笑得温和:“当然没有,继续走吧。”
胡十二再傻,也知道这时他需要的并非云洇的表态,而是那位表少爷的,因此他亦聪明地待着不动,直至唐季扬“哼”了一声,甩袖夺门而出。
见唐季扬出了院落,没了踪影,胡十一这才开始整理行装,半个时辰后,云洇带着三人就走到了李府大门处。
“云姑娘,我们去哪?”胡十跟在后面问道。
“明月客栈。”云洇望着缓缓打开的大门,心中一块大石微微落下地,吐出一口浊气,她说了句“走吧”,便抬脚要离开这个让她呆得并不习惯的地方。
哪知身后不远处突有一人冲破黑夜,急匆匆赶来,云洇回头看去,竟是唐季扬的随从临福。
临福气喘吁吁,看来是跑得极快,云洇见他身上空无一物,知晓大抵是唐季扬让她给自己带话了。
她道:“告诉你家少爷,送别的话就不必说了,我先走一步。”
那怎么行?要是话没传到他得被表少爷罚死,都怪少爷主意改来改去,害得他现在才来。
于是临福加快喘息速度,终于在云洇背影消失在门外的那一刻扯着嗓子喊道:“云姑娘,表少爷让你别忘了他之前留的那张纸条!”
哼,又拿什么破纸条要打发她,傻子才会信第二次!
云洇憋了满肚子火,气呼呼地出了门去,一刻也未停留。
临福直到门被重重关上,也没等到云姑娘回头。
消息,应该算传到了吧?
……
到明月客栈时,天已微亮,在店门口打盹的阿延冷不丁被挡了光,微眯着眼睛一看,就看见三个生得极不好惹的大汉,吓了个激灵,赶忙起身,笑脸相迎道:“对不住几位客官,里面请,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
兀得听见一道清脆的女声,甚至还有些熟悉,阿延好奇看去,见三名大汉向两侧退开,露出云洇一张脸来。
“原来是姑娘。”阿延面上笑得热情,心中却腹诽这姑娘此前匆忙离店,如今怎么又来了?还带着几个大汉,不知与她是什么关系……
心里这样想,但行客住店,形色各不相同,他倒也见怪不怪,立马将几人迎了进去,按云洇要求挑了几间人字号房。
等将青姨安置到床上,云洇满意地点了点头,便将胡十二打发了出去,拿出钱袋,取出几块碎银给了阿延。
“先住三日,不够我再续。”
“哎,哎——”阿延掂了掂手中碎银,急忙拦住要将房门关上的云洇,“姑娘,这钱,只够一间房的费用呀,您看……”
他眼睛瞟过胡家三兄弟住的三间房,云洇便也跟着看了过去。
“哦,他们啊,不归我管,你自寻他们要去吧。”
说着就把房门紧闭,不再理会阿延。
“什么?要我们出钱?”胡十二对着阿延吼道,便要去找云洇问个清楚,没走两步便被胡十拦住,他对着弟弟道:“不付钱就不付钱!你找人家做什么!”
随即又压低声音道:“别忘了我们这次的任务,再不成功,可就再无翻身机会了。”
胡十二恍然,对啊,此前杀错人,老爷已雷霆大怒,虽说没被革职,但被打发到了只能干杂活的外院,也与革职无异了。
如今老爷再次把他们派来监视云洇,伺机将那逃跑的女人抓回来,这次,可绝不能失手。
于是他恢复了平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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